意识沉沦,如同坠入无垠的星海。
陈续的“眼前”,不再是祭坛,不再是灰雾,而是无数破碎、流转、蕴含着磅礴信息与古老情感的规则光影。那滴银色血液如同一个引信,点燃了他意识深处那枚“契约”碎片,将一段被尘封了无尽岁月的记忆洪流,强行灌注于他。
他“看”到了——
无尽的虚空,星辰如同尘埃般渺小。一尊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由无数齿轮、符文与未知金属构成的熔炉虚影,正悬浮于宇宙的某个节点,散发着创造与演化的磅礴气息。那便是全盛时期的“万械”熔炉,是器道文明的辉煌顶点,是维系一方宇宙规则平衡的基石之一。
他“看”到了——
一场惨烈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战争。敌人并非具体的生灵,而是如同潮水般蔓延、试图将一切存在都纳入冰冷、死寂、绝对统一秩序的……“混沌之暗”?不,那并非混沌,而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扼杀一切变数与生机的“绝对秩序”!理骸院,似乎只是这“绝对秩序”在某个层面、某个时期的代言者与执行者!
万械熔炉作为“创造”与“演化”的象征,自然是这“绝对秩序”首要清除的目标。
他“看”到了——
熔炉在无数秩序锁链的围攻下悲鸣,核心受损,灵性崩散,器宗辉煌的文明在秩序的铁蹄下化为废墟。在最后关头,一道模糊的、与此刻显化真身时气息同源的银色身影(玄),以自身大半本源与某种至高无上的“契约”为代价,强行撕裂虚空,携带着熔炉最后的不灭灵性火种,遁入了无尽乱流,最终流落至此界……
而那段被封印在旧墟祭坛、被污秽规则缠绕的银色血液……正是当年缔结那“契约”时,由“玄”所支付的……“代价”的一部分!是其部分本源精血与守护誓约的凝聚!
这滴血液,不仅是补全“契约”、唤醒更深层次力量的“钥匙”,更承载着“玄”对熔炉、对那份守护誓约的执念,以及……对那“绝对秩序”的刻骨仇恨!
“以吾之血,契此宏愿。”
“护此火种,薪火相传。”
“待其重燃,秩序当破……”
古老而悲壮的誓言碎片,在陈续的意识中回荡。他终于明白,“玄”为何始终守护在熔炉旁,为何一次次在关键时刻引导他、救助他。它不仅是在守护熔炉,更是在履行那份以自身部分存在为代价的“契约”,等待着能真正继承这份力量、背负起对抗“绝对秩序”使命的“变数”出现。
而他陈续,便是那个被选中的“变数”,是“薪火”的继承者!
那“契约”的天平,一端承载的星辰与火焰,代表着他需要守护的熔炉火种与需要对抗的使命;而另一端的虚无,代表的便是需要支付的“代价”——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一份沉重的责任与宿命!
此刻,随着那滴银色血液的融入,代价的部分被补全,契约变得更加完整,那一直阻碍他完全掌控“万象源初”的某种隔阂,正在迅速消融!
轰!!!
陈续的意识海中,那枚“契约”碎片彻底与他神魂融合,化作一个完整而清晰的、缓缓旋转的天平符文,烙印在他灵魂的最深处!磅礴的、远超从前的“万象源初”之力,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在他体内奔腾流转,与他金丹深处那缕“归墟”本能,形成了一种更加稳定、更加和谐的平衡!
他的气息,在昏迷中开始不受控制地攀升、蜕变!
金丹后期的壁垒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冲破,并且势头不止,一路向着金丹巅峰,甚至……那玄之又玄的元婴门槛冲击而去!
……
灰雾空间内。
青芜紧张地守在昏迷的陈续身旁,看着他周身不由自主散发出的、越来越恐怖的规则波动,以及那节节攀升、几乎要引动这片死寂空间雷劫的气息,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担忧。
她肩头,重新变回黑猫形态的“玄”,显得异常疲惫虚弱,连毛发都失去了些许光泽,但它依旧强打着精神,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尤其是那座光芒黯淡的祭坛。
“他……他这是要突破了?”青芜忍不住向“玄”问道。
“玄”轻轻“喵”了一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传递出一道模糊的意念:“不止……是传承……是觉醒……”
就在这时,陈续的身体猛地一震,周身奔腾的气息骤然收敛,全部内敛于丹田之处。那里,一枚浑圆无瑕、表面流转着“契约”天平符文与“万象源初”混沌光泽的金丹,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压缩!
金丹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并非破碎,而是如同蛋壳般,孕育着某种新生!
元婴之象,已现雏形!
但就在这关键时刻——
“啧啧啧……真是令人感动的传承场面啊。”
一个阴冷、戏谑,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压抑怒火的声音,突兀地在灰雾空间中响起!
祭坛上空,灰雾再次汇聚,但这一次,凝聚出的不再是模糊的面孔,而是一道更加凝实、几乎与本体无异的虚影!正是“鸩羽”!他显然对神念化身被灭、计划被破坏感到极度的愤怒与意外,此刻竟不惜耗费巨大代价,再次投射来了更强的力量!
“没想到,这旧墟深处,还藏着这等秘密……源初圣兽的契约之血?难怪你能屡次坏我好事!”鸩羽的虚影死死盯着陈续肩头虚弱的黑猫“玄”,眼中充满了贪婪与杀意,“不过,正好!趁他觉醒的关键时刻,将你们一并拿下!这圣兽之血,这即将成型的‘变数’元婴,还有那万械熔炉……都将成为我献给‘议会’最好的贡品!”
话音未落,他虚影抬手,一枚与裂谷中见过的、但气息强大了十倍不止的“秩序之种”子体,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冰冷光芒,缓缓浮现!
“这一次,看你们还能如何抵挡!”
鸩羽的虚影,带着绝对的杀意与那枚恐怖的秩序子体,悍然扑下!
目标,直指正在突破关键、毫无防备的陈续,以及力竭虚弱的“玄”!
青芜脸色剧变,毫不犹豫地挡在陈续身前,妖火全力爆发,眼中尽是决绝!
“玄”也强撑着站起来,银色瞳孔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发出低沉的咆哮。
危机,再次降临!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致命!
然而,就在那秩序子体的光芒即将触及青芜妖火的刹那——
昏迷中的陈续,猛地睁开了双眼!
眸中,不再是规则的流光,而是一片亘古般的平静,与一种执掌创造的绝对威严!
他缓缓抬起手,甚至没有去看那扑来的鸩羽虚影与秩序子体,只是对着前方的虚空,轻轻一拂。
如同拂去尘埃。
“此地,规则由我定义。”
“异种秩序,当……归墟。”
言出,法随。
那枚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秩序子体,在距离陈续不足三尺之地,猛地一滞,旋即如同被投入虚无的画卷,从边缘开始,寸寸湮灭,化为最本源的规则粒子,消散于无形。
一同消散的,还有鸩羽那满脸难以置信与惊骇的虚影。
轻描淡写间,强敌灰飞烟灭。
陈续缓缓坐起身,感受着体内那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与灵魂深处那完整而清晰的“契约”烙印。
他看向肩头虚弱的“玄”,眼中流露出复杂而坚定的神色。
“辛苦了……接下来的路,该由我来了。”
薪火已传承,觉醒已完成。
前方的道路,依旧布满荆棘,但他已有足够的信心与力量,去面对一切。
包括那高悬于天的……理骸院,以及其背后,那更为恐怖的“绝对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