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读趣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我在明朝开连锁便利店 > 第189章 京师房价:一铺难求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189章 京师房价:一铺难求

大明京师的房价,早就不是窜天猴能形容的了,它简直是骑了条火龙,直往南天门烧上去。李小二攥着那袋叮当作响、却轻飘飘没什么分量的铜钱和可怜几块碎银子,站在牙行那油腻腻的柜台前,腿肚子转筋的频率快赶上隔壁王铁匠铺子里的鼓风机。

“押…押三年租金?”他舌头像是被秤砣坠住了,好不容易才把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就…就为看一眼那房契长啥模样?”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租铺子,而是在签卖身契,还是分期付款把自己卖了的那种。

柜台后面,那姓孙的牙人眼皮都没撩一下,正专心致志地抠着指甲缝里的黑泥。听见李小二这蚊子哼哼似的质疑,他终于舍得抬起他那颗油光锃亮的脑袋,三角眼里射出的光,比李小二钱袋里所有的铜板加起来还冷硬几分。

“嗤——”他鼻腔里喷出一股浓重的旱烟叶子混合着隔夜韭菜包子的浊气,嘴角一咧,露出几颗被烟油熏得焦黄的门牙,“怎地?嫌贵?嫌贵您出门左拐,护城河边上宽敞,躺下就睡,还不收您半个铜子儿!”他猛地站起身,肚子上的肥膘隔着薄绸衫子也跟着气势汹汹地晃了三晃,抬脚就朝旁边那条三条腿的破板凳踹去。

“哐当——哗啦!”

可怜的板凳飞出去,撞在墙上,瞬间散了架,木屑纷飞。

“瞅瞅你那点出息!”孙牙人唾沫星子横飞,手指头几乎要戳到李小二汗涔涔的鼻尖上,“睁开你那小眼珠子瞧瞧!这什么地界儿?天子脚下!京!师!懂不懂?放屁都带金粉的地儿!崇文门根儿底下,知道吗?就那犄角旮旯里只能塞进一条老黄狗的狗窝,那叫价——”他故意拉长了调门,吊足了胃口,然后猛地炸雷般吼出来,“一千两!雪花银!懂吗!一千两!”

那“一千两”三个字像三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小二的心尖子上。他攥着钱袋的手猛地一哆嗦,里面那点可怜的积蓄互相撞击,发出几声绝望而清脆的哀鸣,仿佛在提前为他破产的命运敲响丧钟。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完了,这京师,怕是连块能放他破草席子的地皮都买不起了。他眼前发黑,仿佛看到自己那点微薄的积蓄,连给牙行门口那对石狮子擦擦脚底板都不够。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几乎要把李小二压垮在地的当口,外面长街之上,骤然传来一阵极不和谐的、沉重得仿佛能把青石板碾碎的轰鸣!

“哐!哐!哐——!咯噔噔噔!”

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蛮横无理、碾碎一切的霸道气势,瞬间盖过了街市上所有的喧嚣。紧接着,是几声尖锐刺耳、能把人天灵盖掀开的破锣响!

“哐哐哐——!”

“让道!让道!统统给老子闪开!压死了脚面概不负责!”一个炸雷般的粗豪嗓音紧跟着破锣声炸开。

整个牙行里的人,连同那趾高气扬的孙牙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震得头皮发麻。众人下意识地涌向门口,伸长脖子往外瞧。李小二也被裹挟着挤到了门边。

只见长街尽头,烟尘滚滚!一架奇形怪状、前所未见的铁家伙,正喷吐着浓密的黑烟,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史前巨兽般碾压过来!它没有轮子,身下是两条覆盖着巨大铁板、由无数铰链连接的沉重“腿”,随着铰链的转动,那两条铁腿交替抬起、砸落!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哐当”一声巨响,脚下的青石板应声碎裂,蛛网般的裂纹迅速蔓延开去。

这钢铁巨兽身后,拖拽着一根庞然大物——一截粗壮得需要两三人合抱的巨木!表皮沟壑纵横,透着一股子沉甸甸的岁月感,像条被降服的苍老虬龙。

巨兽的驾驶座上,蹲着个短打汉子,满面油污,嘴里叼着根草棍儿,眼神却亮得惊人,正奋力扳动着几根亮闪闪的铜杆子。

“这…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孙牙人惊得下巴差点砸在脚面上,连骂街都忘了。

履带巨兽喷着浓烟,吭哧吭哧地碾过牙行门口,那巨大的震颤让牙行门楣上挂着的“孙记牙行”牌子都跟着疯狂跳舞,随时要掉下来。它最终在街心那片小小的空地上停住,沉重的“腿”轰然砸地,震得附近几家店铺窗棂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履带车停稳,驾驶座上那叼草棍儿的汉子灵活地跳了下来,麻利地解开后面拖拽巨木的粗铁链。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分开围观的、惊疑不定的人群,闲庭信步般走到了那截巨大的榆木前。

正是李拾。他今日换了身簇新的靛蓝布袍,头发用一根青玉簪子束得一丝不苟,整个人干净利落得像是要去赴琼林宴。只是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依旧带着点混不吝的痞气。

他走到那截散发着浓烈木质气息的巨木前,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写满惊愕、好奇、茫然的脸孔,最终落在牙行门口脸色阴晴不定的孙牙人身上,嘴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

李拾没说话,只是朝旁边伸出了手。

旁边一个穿着同样利落短打的小伙计,立刻小跑着上前,将一把沉甸甸、闪着寒光的开山大斧,双手奉上。斧柄是深色的硬木,油光水滑,斧刃宽厚,开锋处雪亮得晃人眼。

李拾掂量了一下斧头,分量十足。他不再看任何人,深吸一口气,猛地举起那柄沉重的开山斧!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千锤百炼的韵律感。

“嘿——!”

一声短促有力的吐气开声!

雪亮的斧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弧光,挟着风雷之势,狠狠劈下!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木材爆裂的巨响猛然炸开!那声音之锐利,仿佛能劈开人的耳膜!

千年古榆坚韧的树心,在这势大力沉、精准无比的一击之下,如同脆弱的豆腐般应声裂开!巨大的裂缝沿着完美的中线瞬间贯穿整个木身!木屑如同被惊起的飞蝗,呈放射状猛烈地喷溅开来,纷纷扬扬,弥漫开一股浓郁而辛辣的松脂混合着木头纤维断裂的独特气息。

围得最近的前排看客被这突如其来的“木屑暴雨”兜头盖脸喷了个正着,顿时一片“哎哟”“呸呸呸”的惊叫和咳嗽声。

就在这片混乱和弥漫的木屑尘埃之中,李拾那清亮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清晰地刺破了所有的嘈杂:

“熊猫地产,今日开——张——!”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一种宣告式的力量,在长街上空回荡。

他手腕一翻,那劈开了千年古榆的沉重斧头在他手中轻巧地挽了个花,仿佛没有重量。雪亮的斧尖,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气,猛地指向长街尽头那片被夕阳余晖染上一层诡异暗红、荒草萋萋、歪斜墓碑隐约可见的连绵土坡!

“首期地块——”李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就在那儿!”

整个长街,瞬间死寂。

风卷过,扬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那片被斧尖指着的乱葬岗上。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沉入西山,暮色四合,给那片坟茔之地更添了几分阴森。

“乱…乱葬岗?!”一个颤抖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他疯了?!”另一个声音紧跟着响起,充满了荒谬感。

“哗——!!!”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远比刚才木屑纷飞时更猛烈的哗然!人群像炸了锅的蚂蚁,惊呼声、议论声、质疑声、哄笑声、倒吸冷气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声浪几乎要掀翻周围的屋顶。

牙行门口,孙牙人那张胖脸先是惊愕得扭曲,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哈哈哈!哎哟我的娘!姓李的!你是不是穷疯了?还是被鬼迷了心窍?拿乱葬岗当地块?卖坟头给活人住?哈哈哈!你他娘的怎么不直接去卖阎王爷的生死簿啊?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他笑得前仰后合,肥硕的身躯乱颤,眼泪都飚了出来,指着李拾的手抖个不停。

李拾却像是没听见这刺耳的嘲笑。他随手将劈开了千年古榆的大斧往旁边一递,那短打小伙计立刻恭敬接过。李拾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木屑,脸上那抹混不吝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还对着孙牙人拱了拱手,朗声道:“承您吉言!生死簿那买卖太大,咱小本经营,暂时做不了。不过嘛,这地上的买卖,活人死人的,有时候界限也没那么清楚,您说是不是?”

他那双清亮的眼睛扫过周围一张张惊疑不定、看疯子似的脸,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煽动性的力量:“诸位父老乡亲!京城居,大不易!寸土寸金,那是给活人喘气的地方!可活人喘气的地方,它贵啊!贵得让人恨不得把自己卖了换块砖头!但咱们熊猫地产,讲究的就是一个另辟蹊径!让死人给活人腾地方!让荒冢变金铺!让坟头成旺铺!”

他猛地张开双臂,指向那片暮色中更显阴森的乱葬岗:“看见没?那是啥?在你们眼里,那是晦气!是阴森!是鬼地方!但在我们熊猫地产眼里,那就是风水!是地气!是未来京师最繁华的商街——‘幽冥天街’!”

“幽冥天街”四个字一出,配上他那斩钉截铁的语气和闪闪发光的眼神,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不少人脸上露出了极度荒诞又隐隐被勾起一丝好奇的表情。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孙牙人捂着笑疼的肚子,连连摇头,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我倒要看看,哪个蠢驴会去你那鬼地方买铺子!等着赔掉你最后一条裤衩吧!”他骂骂咧咧地转身,带着一脸看好戏的嘲讽,晃着肥胖的身躯钻回了牙行。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泼洒下来,淹没了京师。白日里喧嚣的长街安静了,只有更夫梆子单调的回响。

而那乱葬岗的边缘,却亮起了一片格格不入的光。

一个巨大的、用粗竹篾和厚实油布草草搭起的棚子,在几个时辰内就拔地而起,像个趴在乱葬岗边上的巨兽。棚子外面,插满了新削的木桩,木桩顶端,挑着一盏盏惨白色的气死风灯。那灯火在夜风里摇曳着,忽明忽暗,映照着棚布上两个用粗犷朱砂刷出来的巨大而诡异的大字——“售楼”!

更诡异的是棚子周围。

白日里被李拾的人马用铁锹简单推平的荒草间,那些未被彻底清理的、年代久远的坟茔旁,此刻正幽幽地漂浮着点点蓝绿色的磷火!它们无声无息地悬浮在低矮的枯草尖上,或随风缓缓移动,如同无数只冷冰冰、窥探人间的鬼眼。

售楼处门口,戳着两个同样怪异的“迎宾”。

左边一个,穿着身浆洗得发白、明显不合体的旧号衣,头戴一顶歪斜的衙役帽,脸上涂着厚厚的白垩粉,两坨夸张的圆形腮红,嘴唇却涂得鲜红如血,手里拎着一面小铜锣。右边一个,穿着件打满补丁的黑色长袍,戴着顶尖尖的高帽,脸上同样涂得惨白,手里拎着个破旧的、写着“引魂”二字的白纸灯笼。

正是被李拾临时抓了壮丁、塞了几个铜板加一顿饱饭的赵铁柱和王老五。两人在夜风里冻得瑟瑟发抖,看着周围飘来荡去的磷火,脸比涂的白粉还要白。

“铁…铁柱哥,”王老五牙齿打着架,声音抖得不成调,“这…这差事…真他娘的不是人干的…李爷给的铜板…烫手啊…”

赵铁柱强作镇定,使劲吸了吸快冻僵的鼻子,敲了一下手里的小破锣给自己壮胆:“哐!少…少废话!站…站直喽!想想那热腾腾的肉包子!想想李爷答应完工后给的烧刀子!咱哥俩今儿个就是幽冥天街的…门神!懂不懂?门神!”他吼完,又心虚地瞟了一眼不远处一座歪斜墓碑旁飘荡的一簇格外大的磷火,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棚子里面倒是灯火通明,几盏鲸油大灯把中央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棚子中央,用木板和土块堆砌出一个巨大的台子,上面覆盖着崭新的深蓝色绒布。绒布之上,赫然是一个微缩的、栩栩如生的——乱葬岗模型!高高低低的土坡、歪歪斜斜的石碑、甚至枯树杂草,都被精心地复刻出来。但就在这片“坟地”之上,却错落有致地“生长”出一座座精巧玲珑、飞檐翘角的微缩商铺!铺子模型是半透明的,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晕,显然是某种奇特的材质。

几个同样穿着靛蓝短打、显得很干练的小伙计,正拿着小刷子和小铲子,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模型上“商铺”的位置,或者给“坟头”添上几根“枯草”。

李拾背着手,在模型周围踱步,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处细节。他身边站着一个姑娘,穿着件极其扎眼的棉袄——袄子的底色是纯黑,但上面用鲜艳的彩线绣满了憨态可掬、姿态各异的熊猫!更绝的是,那些熊猫的眼睛、鼻子、甚至爪子里抱着的竹子,都似乎嵌入了某种会发光的细小颗粒,在灯火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微光。正是小翠。

“蒸汽管道的地线都埋好了?”李拾低声问。

“放心,拾哥,”小翠的声音清脆利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按你给的图,老张头他们带着人连夜挖的浅沟,管子都铺下去了,回填得也结实。保准‘暖房’的时候,效果嘎嘎好!”

李拾点点头,目光投向棚外那漂浮的磷火:“那些‘氛围灯’,效果不错。”

小翠噗嗤一笑:“都是老坟里自然冒出来的‘气儿’,省了咱们买灯油的钱!就是…有点太真了,刚才差点把咱们自己伙计吓跑一个。”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铁器拖地的刺耳摩擦声,猛地从棚子门口传来!脚步声里裹挟着滔天的怒火,瞬间打破了棚内忙碌而有序的平静。

“李拾!你个挨千刀的小兔崽子!给老子滚出来!”

人未至,声先到。如同平地炸响一个旱天雷!

棚口的“黑白无常”吓得一哆嗦,王老五手里的破灯笼差点脱手飞出去。

只见一个壮实的老汉,红头涨脸,双目喷火,手里倒拖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大铁锹,锹头在泥地上刮出刺啦刺啦的火星子,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直冲棚内而来!正是小翠她爹,老张头。

他显然是刚从被窝里被气出来,外衣都没穿利索,露出里面的粗布汗褡,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他冲进棚子,一眼就锁定了模型台边的李拾,那眼神简直要把他生吞活剥。

“好你个李拾!丧尽天良啊你!”老张头吼得声嘶力竭,唾沫星子喷出老远,“骗我闺女给你绣那劳什子鬼画符的袄子也就算了!你…你他娘的竟然敢打这片死人地的主意?还敢在这儿搭棚子卖?!你就不怕半夜鬼压床,不怕祖宗棺材板压不住蹦出来找你算账?!”

他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铁锹“哐当”一声重重杵在地上,震得模型台都晃了晃,一座微缩的“坟头”应声歪倒。

“这片地埋的都是谁?都是咱街坊四邻的祖宗先人!多少是饿死的、冻死的、冤死的?怨气冲天呐!你在这儿卖铺子?你是想祸害全京城的人给你陪葬是不是?!”老张头越说越气,血往上涌,不管不顾地抡起大铁锹,就要朝那精美的微缩模型拍下去,“老子今天就替天行道,先砸了你这鬼迷心窍的玩意儿!”

棚内的小伙计们吓得惊呼出声。

就在那铁锹带着恶风,即将砸落模型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轻微震颤响起!

模型台中央,那片深蓝色绒布之上,原本静静矗立的微缩商铺群,骤然爆发出无比璀璨的蓝色光华!那光芒瞬间充满了整个售楼棚,将所有人的脸庞、棚布的褶皱、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染上了一层流动的、梦幻般的幽蓝!

老张头抡铁锹的动作猛地僵在半空,被这突如其来的、超越他认知的强光刺得下意识闭了下眼。

光芒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水般在模型上方流淌、汇聚!

眨眼间,一个庞大、清晰、纤毫毕现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全息影像,悬浮在了半空之中!正是那片乱葬岗的微缩模型,被放大了数十倍!荒冢、枯草、残碑历历在目,阴森可怖。但诡异而震撼的是,就在那些坟茔之上,一座座造型各异、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实体商铺虚影,如同雨后春笋般“生长”出来!

这些虚影的商铺,门窗清晰可见,檐角挂着风铃,门口甚至还有微缩的招幌在虚拟的风中轻轻摆动!它们稳稳地“扎根”在坟茔之间,散发着柔和而真实的蓝色光晕,与下方阴森的坟地背景形成了魔幻至极的强烈反差!

“爹!”

一声清脆的呼唤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小翠站在那宏大瑰丽的全息影像之下,穿着那身闪闪发光的熊猫袄子。袄子上那些憨态可掬的熊猫,在蓝光的映衬下,仿佛活了过来,眼睛灵动地眨着(其实是小翠暗中拨动了袄子内衬的某个小机关)。她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却又无比真诚的甜美笑容,整个人仿佛从未来画卷里走出的精灵。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点向全息影像中一座精致的三层楼阁虚影。随着她的指尖触碰(其实是李拾在一旁控制着系统),那楼阁虚影内部的结构瞬间变得透明!只见在楼阁的地下深处,清晰无比地显现出几根粗大的、包裹着厚厚隔热材料的黄铜管道!管道表面闪烁着金属的光泽,甚至能看到管道接口处丝丝缕缕逸散出的、代表高温的淡淡扭曲蒸汽波纹!

“诸位请看!”小翠的声音如同清泉击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说服力,在寂静无声的售楼棚里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目瞪口呆的人耳中,“这就是我们熊猫地产‘幽冥天街’首期旺铺的核心科技——‘九幽地热’蒸汽暖管系统!”

她手臂优雅地一挥,指尖划过那几根巨大的管道虚影:“看见这些管道了吗?它们深埋于地下,贯通整个天街!直接连通着我们京师最新、最大的工业区锅炉!源源不断的滚烫蒸汽,将顺着这些管道,输送到每一间商铺的地板之下!”

她的手指又点向楼阁虚影内部,那里瞬间模拟出冬天寒风呼啸的景象,但楼内却温暖如春,甚至墙角还“生长”出几朵娇艳的虚拟小花。“寒冬腊月,北风如刀?在咱们幽冥天街,不存在的!”小翠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自信和骄傲,“外面冰天雪地,您的铺子里,温暖如初夏!穿单衣做生意都嫌热!这叫什么?这就叫‘冬暖’!”

她的指尖再动,影像瞬间切换到酷暑时节,烈日炎炎,但楼阁虚影内部却异常清凉,隐约有凉风流动。“三伏酷暑,热浪逼人?在咱们幽冥天街,更是不存在!”小翠脸上笑容更盛,“我们的蒸汽管道,经过特殊设计,夏天可以导入深层地底的阴凉之气!辅以巧妙的风道循环,让您的铺子,天然自带冰窖效果!穿棉袄看铺子?那叫一个舒坦!这就叫‘夏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棚内一张张从惊骇转为呆滞,又从呆滞开始闪烁起贪婪和难以置信光芒的脸,尤其是她爹老张头那完全石化、铁锹都忘了放下的滑稽模样,声音如同带着魔力:“冬暖夏凉,四季如春!这样的铺子,别说在京师,就是放眼整个大明,您打着灯笼还能找出第二家吗?省了炭火钱,省了冰敬钱,一年到头舒舒服服把钱赚!买铺子不是买砖头,是买您往后三十年,天天数钱数到手抽筋的金饭碗啊!”

小翠的声音还在那魔幻的蓝光里绕梁,如同仙乐灌耳,字字句句都敲在围观人群那根最敏感的神经——钱袋子上。

“冬…冬暖夏凉?”一个穿着半旧绸衫、像是小商贩的中年汉子喃喃自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全息影像里那夏天飘着“凉气”的商铺虚影,喉结上下滚动,“省…省下炭火和冰钱?那…那一年得省多少银子?”

他旁边一个干瘦老头,使劲揉了揉昏花的老眼,凑近了去看那地下发光的蒸汽管道:“乖乖…这管子…看着真亮堂!比我家灶王爷的供桌还亮!这…这能是真的?”

“假不了!假不了!”一个穿着体面些、像是账房先生模样的人激动地指着影像里清晰无比的管道接口和蒸汽波纹,“瞧见没?那热气!那接口!这做工!这光!这影儿!这能是变戏法?这是神仙手段!是鲁班爷显灵了!”他激动得胡子都在抖。

就在这片嗡嗡的议论声中,李拾沉稳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般响起,不高,却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首期限量一百铺!认筹开始!定金十两!先到先得!抢到就是赚到三十年!”

“嗡——!”

人群彻底炸了!

刚才还在犹豫、还在恐惧那乱葬岗风水的人,瞬间被“冬暖夏凉”、“省下大钱”、“三十年金饭碗”的诱惑冲垮了理智!那十两定金的门槛,在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我!我要一间!最靠‘街口’的那间三层的!”绸衫汉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几乎是扑到了临时充当收款台的破木箱前,哆嗦着手掏钱袋。

“放屁!那间是老子的!老子先看上的!十两!给!”干瘦老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推开绸衫汉子,几块碎银子哐当砸进木箱。

“别挤!别挤!我要两间!挨着的!给我留!”账房先生也急了,踮着脚挥舞着手里的银票。

“我认筹!我也认筹!”

“还有我!给我记上名字!”

场面瞬间失控!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向那个小小的破木箱和旁边负责登记名字的小伙计。十两、二十两的银子、铜钱、甚至银票,雨点般砸进木箱,发出沉闷或清脆的响声。小伙计的手都快写抽筋了,额头上全是汗,墨水都溅到了脸上。

老张头还保持着抡铁锹的姿势,像个泥塑木雕般戳在原地。他脸上的愤怒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极度的茫然和世界观被彻底颠覆后的呆滞。他看着那些平日里抠抠搜搜的街坊邻居,此刻像疯了一样争抢着往李拾的破木箱里扔钱,抢着要在埋着他张家祖坟(他记得好像有个远房表叔埋在这一片)的地界儿上开店…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被那履带车碾过一样,成了一团浆糊。

一百个认筹名额,在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里,被哄抢一空!

“满了!满了!首期一百铺,认筹完毕!后面的对不住了!下次赶早!”负责登记的小伙计扯着嗓子大喊,声音都劈叉了。

没抢到的人捶胸顿足,唉声叹气,围着小伙计不肯走,追问着“二期什么时候开”、“能不能加塞”。抢到的人则喜气洋洋,如同中了举人一般,互相道贺,聚在一起对着那依旧悬浮在半空的全息影像指指点点,畅想着未来在“冬暖夏凉”的鬼街旺铺里数钱的美好生活。

夜风呜咽,卷过乱葬岗的荒草,带起一阵阵低沉的、如同呜咽般的声响。惨白的月光吝啬地洒下,勉强勾勒出那些歪斜墓碑和微微隆起的土包的轮廓,像大地皮肤上丑陋的疤痕。

一个黑影,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这片荒冢间踉跄穿行。是老张头。

他手里那把寒光闪闪的铁锹,此刻被他拖在身后,锹头无力地刮蹭着泥土和枯草,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垂死者的叹息。他走到一处明显比其他坟头大上一圈、前面还立着块半截残碑的老坟前,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借着惨淡的月光,勉强能辨认出残碑上模糊的“张”字。

“呜…呜呜…”

压抑的、如同受伤老兽般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断断续续地从老张头嘴里溢出来。他猛地丢开铁锹,噗通一声跪倒在残碑前布满枯草和碎石的地上。

“老祖宗啊…张家的列祖列宗啊…”他双手死死抠进冰冷潮湿的泥土里,粗糙的手指被碎石硌得生疼也毫无所觉,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声音破碎而绝望,“我老张头…没用啊!我对不住你们啊!家门不幸…招了李拾那个小畜生…他把咱家祖坟…把你们躺了百十年的清净地…给…给卖了啊!卖给活人开铺子!呜呜…”

他越想越悲愤,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那轮冰冷的残月,嘶声哭喊:“那小畜生…他…他连鬼的钱都赚啊!老祖宗们,你们在下面…在下面可怎么安生啊?呜呜…我对不起张家…对不起小翠她娘…” 哭声在空旷寂寥的乱葬岗上回荡,显得格外凄凉无助,被呜咽的风声裹挟着,飘向更深的黑暗。

“岳父大人,夜露寒凉,跪久了伤膝盖。”

一个清朗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在老张头身后响起。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劈散了他悲愤的哭嚎。

老张头浑身一僵,哭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他猛地回头,泪眼模糊中,只见李拾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谁…谁是你岳父!”老张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悲愤瞬间化为怒火,挣扎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李拾!你个天杀的!你还敢来?!你…”

他后面骂街的话还没出口,李拾却已上前一步,动作快得老张头都没看清。只见李拾手一伸,一卷用红绳系着、卷得整整齐齐的厚实纸卷,就被不容分说地塞进了老张头还沾着泥巴和泪水的怀里。

触手微凉,带着纸张特有的硬挺感。

“聘礼。”李拾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老张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怀里抱着那卷纸,脑子彻底懵了。聘礼?什么聘礼?给谁的聘礼?他下意识地低头,借着惨白的月光,看向怀里那卷东西。

那卷纸显然质地精良,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微光。李拾的手指轻轻一动,恰到好处地捻开了纸卷的一端。

月光如水,无声地流淌下来,清晰地照亮了纸卷上那几行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的墨字:

京师崇文门外‘幽冥天街’首期·天枢号旺铺地契

持有人:张大有(老张头本名)

使用权:叁拾年整

……

老张头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呼吸都停滞了!天枢号?首期?旺铺?我的名字?!他感觉自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疯狂地擂动着胸膛,几乎要跳出来!巨大的冲击让他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他心神剧震、被这天上掉下来的巨大馅饼砸得晕头转向之际,李拾的手指又极其“自然”地往下捻了捻纸卷。

更多的条款显露出来。

在那些关于面积、位置、维护责任的蝇头小楷之后,最下方,赫然有一行单独列出的、字迹略大、墨色也更浓的附加条款:

附加条款(拾遗):

立契人张大有承诺,自即日起,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挠其女张小翠与李拾之姻缘。若有违背,此铺面连同地下附属之‘九幽地热’蒸汽管道,自愿无条件收回,归于‘便民驿’名下,立契人张大有不得异议。

立契人:_________(待签押)

见证:熊猫地产·李拾

那“便民驿”三个字,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如同三根冰冷的针,瞬间扎进了老张头刚刚被狂喜冲晕的头脑里!

老张头抱着那卷价值千金的“聘礼”,像尊泥胎木偶般戳在祖坟前,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如同开了染坊——先是被巨大馅饼砸中的狂喜晕眩,随即又被那“便民驿”三个字刺得一个激灵,瞬间转为难以置信的错愕,紧接着是被人捏住命门的羞恼,最后定格成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狂喜、肉痛、憋屈和一丝丝认命的滑稽扭曲。

月光冰冷,照着老张头脸上那副仿佛生吞了只活蛤蟆、却又发现蛤蟆肚子里藏着金元宝的复杂表情。他抱着那卷价值连城又烫手无比的地契,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嘴唇哆嗦着,似乎想骂,又似乎想笑,最终只从喉咙深处挤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李拾却不再看他,仿佛刚才只是随手递了根无关紧要的稻草。他慢悠悠地转过身,背对着那片磷火幽幽、坟茔林立的乱葬岗,也背对着他那未来可能极其难缠的岳父大人。靛蓝的袍角在夜风中轻轻摆动。

“对了,岳父大人,”李拾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脚步微顿,头也没回,只有那带着点混不吝笑意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清晰地钻进老张头嗡嗡作响的耳朵里,“这‘幽冥天街’首期开盘大吉,百铺秒罄,托您的福,势头不错。二期嘛…我看您家祖坟旁边那块向阳的坡地,风水就挺旺财的。改天我让测绘的伙计过来量量?”

老张头抱着地契的手猛地一哆嗦,差点把这“金元宝”给扔出去。他张大了嘴,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看着李拾那优哉游哉、仿佛在谈论明天早饭吃什么的背影,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憋得老脸通红,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夜风呜咽着卷过乱葬岗,吹得荒草低伏,几簇幽绿的磷火被气流扰动,诡异地打着旋儿,飘向更深邃、更黑暗的乱葬岗深处。在那片连月光都似乎被吞噬的浓重阴影里,隐约可见几座坍塌大半、被枯藤野草彻底覆盖的荒冢轮廓。

其中一座荒冢边缘,厚厚的腐叶和泥土下,似乎有某种东西…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