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朱标在东宫病榻上孤注一掷的四百万两增持宣言,和燕王朱棣在王府书房里砸碎茶杯、押上通州地皮的三百万两反制怒吼,如同两股对冲的狂暴寒流,在京师上空激烈碰撞,冻得所有相关人等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
就在这龙兄虎弟股权暗战打得火星四溅、几乎要提前上演“靖难2.0剧本杀”的当口,另一股蛰伏已久、对熊猫物流这头庞然大物既垂涎三尺又恐惧万分的力量,终于嗅到了千载难逢的时机!
他们不敢直接下场跟两位皇子掰手腕,却选择了更阴险、更致命的一刀——釜底抽薪!要趁着这股东风,把这头让所有人又爱又惧的商业巨兽,彻底肢解分食!
翌日早朝。
奉天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闷热的沼泽。太子朱标的席位依旧空悬,如同一个巨大的、不详的留白。朱元璋高踞蟠龙金椅,明黄常服下的帝王威仪如同实质的铅云,沉沉压在每一个朝臣的心头。他面色沉静,眼神深邃,仿佛昨夜那场牵动帝国的股权暗战从未发生,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当值太监尖着嗓子,拖长了调子喊出“有本启奏,无事退朝——”时,那沉闷的空气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炭火。
户部尚书傅友文,这位文官集团的急先锋,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死士,手捧玉笏,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踏出班列!他走到丹陛之下最显眼的位置,站定,然后“噗通”一声,以最标准的、带着悲愤与决绝的姿态,重重跪倒在地!
“陛下——!臣傅友文,有本冒死启奏!”
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为国为民、不惜肝脑涂地的悲壮感,瞬间撕裂了殿内的死寂。
高踞龙椅的朱元璋,眼皮终于懒洋洋地抬了抬,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落在傅友文身上,无喜无悲地吐出两个字:
“讲。”
傅友文像是得到了某种鼓励(或是错觉),猛地挺直腰板,声音更加高亢,充满了“忧国忧民”的沉痛:
“陛下!熊猫物流,市值四千万两白银!此等巨富,亘古未有!其驿传网络,如蛛网般遍及大明九边重镇,深入郡县乡野!其手握物流之权柄,操弄金融之命脉(盐引、粮票、银票),染指地产之暴利,甚至…甚至军需粮秣之转运,亦在其掌控之中!”
他每说一句,声音就拔高一分,脸上的忧色就加重一分,仿佛在陈述一件足以让大明江山倾覆的滔天大祸!
“此诚然有其便民之功,然!” 他话锋陡然一转,如同毒蛇亮出了獠牙,“陛下!其势已成,其体已巨!尾大不掉,盘根错节!已成国中之国!非朝廷之福,实乃心腹大患也!”
“哗——!”
朝堂之上瞬间一片哗然!虽然不少人早有预感,但傅友文这“国中之国”的指控,还是如同惊雷炸响!这顶帽子太重了!足以压垮任何势力!
朱棣站在武将班列首位,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瞬间铁青!他按在腰间剑柄上的手猛地握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爆出青白之色,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嘣”轻响!若非身处这奉天殿,若非龙椅上坐着父皇,他几乎要当场拔剑,将这满口喷粪的老匹夫斩于阶下!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傅友文的后心。
站在勋贵队列的韩千乘,飞鱼服下的身躯依旧笔挺如枪,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寒光四射,如同最锋利的刀片,缓缓扫过那些跪地附议的官员,仿佛要将他们的名字刻在心里。支持李拾的几位务实派勋贵和官员,则面露忧色,眉头紧锁。
傅友文对身后那几乎要将他刺穿的冰冷目光恍若未觉(或者说是豁出去了),他深吸一口气,图穷匕见,亮出了精心准备的“肢解方案”:
“其一!” 他竖起一根手指,如同判官点命,“其手握‘盐引’、‘粮票’、‘银票’发行流通之实权!此乃朝廷户部之根本!如今几与宝泉局分庭抗礼!若其稍有异动,或内部生乱,顷刻间便可引发金融海啸,物价飞涨,民怨沸腾,动摇国本!此乃悬于大明头顶之利刃!”
“其二!” 第二根手指竖起,带着更深的“忧虑”,“其驿站网络,深入九边,扼守要冲!军需粮秣转运之命脉,竟操于商贾之手!试问,若其心怀叵测,或为敌所用,只需在关键粮道稍作手脚,我九边数十万将士,将不战自溃!此乃卧榻之侧酣睡之猛虎!”
“其三!” 第三根手指如同丧钟敲响,直指最敏感的“民心”,“其股权分散,百姓持‘股’者甚众!市井小民,见识短浅,易受煽动!近日京师因那‘便民驿站’周边房价飞涨,已有小股持‘股’百姓受人挑唆,聚众围堵分号,索要‘分红’!此绝非危言耸听,乃臣亲耳听闻,亲眼所见之实情!长此以往,恐生民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陛下!”
三条罪状,条条致命!金融隐患!军事威胁!煽动民乱!每一条都精准地戳在了朱元璋最敏感的神经上!尤其是最后一条,更是将“百姓持股”这一李拾的护身符,硬生生扭曲成了足以引爆火药桶的引信!
傅友文最后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重重叩首,额头砸在金砖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带着泣血般的悲怆:
“故!臣傅友文,泣血顿首!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为黎民苍生计!当行壮士断腕之举!立——即——拆——分——熊猫物流!将其业务,一分为三,各归其位,纳入朝廷正朔!”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为国除害”的狂热光芒,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大殿:
“物流驿传,乃国之血脉!当收归兵部、工部共管!纳入朝廷驿站体系,统一调度,为国所用!”
“金融票号,乃国之命脉!当并入户部宝泉局!统一由朝廷发行管理,绝不容商贾染指!”
“地产商贸,独立经营,然需严加监管,限制其规模!使其安分守己,莫再生非分之想!”
“唯有如此!方能消除这心腹巨患!方能保我大明江山——长治久安!”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臣——附议!”
“傅尚书字字泣血,句句珠玑!此兽已成,不得不除!请陛下圣裁!”
“壮士断腕,势在必行!请陛下拆分巨鳄,以安天下!”
以傅友文为首,数十位文官、御史,以及那些早已被熊猫物流挤压得喘不过气、与旧日“八大楼”等垄断势力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官员,如同排练好一般,齐刷刷出列,“噗通噗通”跪倒一片!如同白色的浪涛拍打在丹陛之下!他们齐声高呼,声浪汇聚,带着一种“正义”的狂热,在奉天殿高大的穹顶下反复冲撞、回荡:
“请陛下拆分熊猫物流!以安天下!”
“请陛下拆分熊猫物流!以安天下!”
声震屋瓦!气势汹汹!这不再是简单的弹劾,而是文官集团与守旧势力对新兴资本巨头发起的总攻!他们打着“为国为民”的冠冕堂皇旗号,行的却是打压异己、争夺控制权、企图将这只下金蛋的母鸡宰杀分食的卑劣勾当!
朱棣的脸色已经由铁青转为一种骇人的煞白,那是愤怒到了极致的表现,按在剑柄上的手背上青筋虬结,如同一条条暴怒的毒蛇!韩千乘的右手,已经悄然按在了绣春刀的刀柄之上,冰冷的杀气几乎要透体而出!支持李拾的勋贵们脸色难看至极,却一时被这汹涌的“民意”浪潮堵得难以发声。
整个大殿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再次死死地聚焦在龙椅之上,那个掌握着最终裁决权的身影——朱元璋!
朱元璋依旧沉默着。
他那双阅尽沧桑、深不可测的眼眸,如同两口古井,缓缓地扫过丹陛之下跪倒一片、情真意切(或演技精湛)的群臣;扫过脸色煞白、杀气腾腾的燕王朱棣;扫过按刀而立、眼神冰冷的韩千乘;最终,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宫墙,落在了并未被传召上殿、但此刻必定已经得知消息的那个名字代表的方向——李拾,以及他身后那四千万两白银构筑的、足以撼动帝国的庞大资本帝国!
无形的压力,如同泰山压顶,瞬间笼罩了所有与熊猫物流息息相关的人!
然而,就在这肃杀的气氛几乎要凝固成冰,连空气都带着血腥味的时刻!
一个平静中蕴含着火山般力量、带着强大自信的声音,仿佛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穿透了奉天殿森严的宫墙,如同无形的电波,瞬间在每一个关注此事的人心头炸响!
这不是真实的声波,而是李拾在得知傅友文奏本内容后,第一时间通过核心团队和股东网络,如同燎原烈火般迅速传递开来的、掷地有声的宣言!它被口耳相传,被飞鸽传书,如同野火般蔓延:
“上市,即巅峰?”
那声音仿佛带着一丝轻蔑的冷笑,响彻在每一个熊猫物流核心成员的耳畔,回荡在每一位大股东的心里:
“不!上市,只是起点!只是我们扬帆起航的港口!”
“他们怕了!傅友文之流怕了!他们怕的不是什么‘尾大不掉’!他们怕的是我们这条‘尾巴’,扫清了运河漕运的积弊!打破了盐铁专营的垄断!掀翻了他们躺着吸血的祖传功劳簿!让他们再也无法尸位素餐,坐享其成!”
“拆分?想肢解这头为九边将士送去压缩饼干和棉衣的巨兽?想砍断这双为千万百姓带来‘便民’福祉的手脚?想夺走这承载着四千万两股东信任与期望的航船?”
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煽动灵魂的力量:
“问问这四千万两市值背后,千千万万的股东——答不答应?!”
“问问九边吃着压缩饼干、用着驿站传递家书的将士——答不答应?!”
“问问那些靠着驿站跑腿送信、靠着物流养活一家老小的百姓——答不答应?!”
“告诉他们——”
“上市即巅峰?我李拾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这艘巨轮,谁也拆不动!风暴越狂,我们——航行得越远!”
这强硬至极、霸气冲天、充满煽动性的回应,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冰水!
瞬间炸开了锅!
支持者热血沸腾!如同被打了一针强心剂!刘员外等股东激动得老泪纵横!驿站里的伙计们攥紧了拳头!九边军营里,收到风声的百夫长狠狠咬了一口压缩饼干,骂了句粗话:“拆他奶奶个腿儿!”
而奉天殿内,傅友文等人,在通过各自渠道几乎同步得知这番宣言后,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是打脸!是宣战!
“狂妄!狂妄至极!” 一个老御史指着殿外方向,手指哆嗦,差点背过气去。
朝堂之上,朱元璋依旧沉默着。
只是,他那放在蟠龙金椅扶手上的手指,那有节奏的、缓慢的敲击,似乎…在不经意间,加快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频率。
笃…笃笃…笃笃笃…
那细微的节奏变化,如同战场上的鼓点悄然提速,预示着更激烈的搏杀即将展开。
这场围绕着“拆分”与“反拆分”的攻防大战,这明枪与暗箭的交锋,伴随着李拾那响彻云霄的“星辰大海”宣言,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