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皇都,数日前的喧嚣与震动,在淡金色祥云余晖的抚慰下,渐渐沉淀。弥漫全城的丹香虽敛去了最惊世骇俗的道韵,只余温和滋养的余韵,却已如同甘霖渗入干涸的大地,悄然改变着这座百年无修的绝灵之城。
街市间,步履轻快者多了,久咳不愈的老者呼吸顺畅了,连那常年萦绕在皇都上空、因权贵倾轧与底层困苦交织而成的沉郁之气,都仿佛被这股蕴含生机的丹香涤荡,变得清朗了几分。百姓们望向永安侯府方向的目光,少了些畏惧,多了份发自内心的感激与尊崇。吴家,尤其是那位尚在襁褓的小侯爷,在坊间悄然被赋予了“麒麟祥瑞”、“万家生佛”的称号。
皇宫深处,却如同冰封的死水。
养心殿内,熏香依旧,却驱不散那无孔不入的温和丹香,更驱不散林承天心头那如同毒藤般缠绕的寒意与耻辱。断裂的龙椅扶手被临时修补,覆盖着明黄的锦缎,但那茬口却如同刻在他心头的伤疤,时刻提醒着他那日的狼狈与无力。
“陛下,影卫回报…”王德福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侯府丹房…守卫森严,吴家两位小姐寸步不离…只探得…那丹药名为‘蕴灵丹’,乃四小姐吴璇以秘法所炼…至于…至于暖阁那位…影卫…影卫根本不敢靠近百丈之内…”他想起那些影卫首领汇报时惨白的脸色和眼中深入骨髓的恐惧,心都在颤抖。靠近暖阁?靠近那个小祖宗?那是找死!
“蕴灵丹?秘法?”林承天枯坐在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玉扳指,眼神空洞地望着殿外那片被霞光余晖染成淡金色的天空,“好一个蕴灵丹!好一个秘法!”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抽空了力气的疲惫和浓得化不开的怨毒。这丹香越温和,越显得他那日的咆哮如同小丑般可笑。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拔光了利齿、困在笼中的病虎,只能眼睁睁看着昔日的猎物在笼外焕发生机,甚至…反客为主!
“传旨…”林承天沉默良久,眼中最后一丝挣扎的光芒彻底熄灭,化为一片冰冷的死寂,“赐永安侯…丹书铁券,世袭罔替。赏吴家四女…黄金万两,锦缎千匹…另…封吴麟为…安乐公…享亲王俸禄…”
“陛下?!”王德福猛地抬头,难以置信。
“去办!”林承天猛地挥手,如同驱赶一只苍蝇,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哑,“他们不是要名吗?朕给!要利吗?朕赏!只要…只要他们安分守己!”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屈辱与无力。他知道,这是饮鸩止渴,是自毁长城!但他更清楚,面对那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力量,除了低头,他别无选择!吴家…已成国中之国!
王德福匍匐在地,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皇帝的心气…彻底被那丹香和暖阁里的存在碾碎了。这林天皇朝的天…真的彻底姓吴了。
永安侯府。
书房内,气氛却并非外人所想的志得意满,反而透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凝重。
吴镇山端坐主位,一身便服,脱胎换骨后的身躯如同渊渟岳峙,气血之旺盛远超巅峰武圣。但他此刻眉头紧锁,虎目之中精光闪烁,盯着手中一份刚刚由特殊渠道送来的、染血的边关密报。
吴玥和吴璇分坐两侧。吴玥指尖一缕淡金色道火如同温顺的精灵,时隐时现,她对火焰的控制愈发精妙入微。吴璇则气息沉凝,筑基修士的灵压含而不露,眼眸开阖间隐有丹道符文流转。
“父亲,二姐那边…可有消息?”吴璇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关切。她怀中贴身收着那瓶温玉瓶,其中一颗造化蕴灵丹是留给二姐吴瑾的。
吴镇山将密报递给吴璇,沉声道:“瑾儿有惊无险。天风城血狼盗已不足为虑,她得了那批古物,又有麟儿暗中相助,已稳住商行,正着手反扑。倒是铮儿…”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和凶悍,“被困断魂谷,血煞宗以邪阵封锁谷口,试图将她困杀炼化!幸而…铮儿她…似有奇遇,竟能引煞气淬体,越战越强!斥候拼死传出消息,她已突破自身极限,凝煞成罡,凶威滔天!但孤军深入,久困非计!”
“三妹!”吴玥和吴璇同时惊呼,既为吴铮的凶险揪心,又为她能炼化煞气而震惊。
“必须立刻将丹药送去!”吴璇霍然起身,眼中充满决绝,“造化蕴灵丹蕴含磅礴生机与造化之力,定能助三妹彻底炼化体内煞气,稳固根基,甚至更进一步!”
“我去!”吴玥斩钉截铁,指尖道火猛地一亮,“我有道火护身,速度也快!”
吴镇山沉吟片刻,正要点头。忽然!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这威压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冰冷、浩瀚、带着一种俯瞰众生、洞悉一切的漠然意志!
嗡!
书房内三人同时身体剧震!修为最弱的吴玥脸色一白,闷哼一声,指尖道火瞬间熄灭!吴璇周身真元激荡,勉强稳住心神,眼中却充满了骇然!吴镇山更是感觉如同被无形的山岳压顶,气血翻腾,竟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
这威压…比金銮殿上赤阳真人的威压强大了何止百倍?!如同蝼蚁仰望苍穹!
“怎么回事?!”吴镇山惊怒交加,虎目圆睁,试图挣脱这无形的束缚。
“在天上!”吴璇猛地抬头,筑基修士的神识穿透屋顶,望向苍穹!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只见皇都上空,那原本残留着淡金色霞光的天空,此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撕裂!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银色星纹的空间漩涡,如同苍天之眼,缓缓旋转着浮现!漩涡中心,深邃幽暗,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气息!
漩涡之中,一艘通体银白、线条流畅、如同巨大梭子般的奇异飞舟,正缓缓探出船首!飞舟表面铭刻着繁复玄奥的星辰轨迹符文,流淌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散发出远超下界认知的恐怖灵压!飞舟两侧,侍立着十数道身影,皆身着银白星纹战甲,气息凝练肃杀,如同冰冷的杀戮机器,目光淡漠地扫视着下方的皇都,如同俯视蚁穴!其中为首一人,气息渊深如海,赫然是金丹巅峰之境!正是天机阁巡察使——星陨真人!
“域外修士?!”吴璇失声惊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恐惧!金丹巅峰!这在下界七大皇朝,已是传说中开宗立派的老祖级存在!更何况那艘明显超越此界炼器水平的恐怖飞舟!
“来者不善!”吴镇山须发皆张,强行运转气血抵抗威压,眼中燃烧着不屈的怒火。吴家刚现转机,竟又引来如此强敌?!
皇都上下,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如同神罚般的景象惊得魂飞魄散!百姓们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连哭喊都发不出来。皇宫内,林承天瘫软在龙椅上,面无人色,刚刚升起的一丝屈辱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淹没!这才是真正的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