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钻入鼻腔。
桂言叶的睫毛轻轻颤动，意识从混沌的深海中缓缓上浮。
她逐渐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以及两根蒙着灰尘的日光灯管。
“这里是……”
她尝试着撑起身体，手臂处却传来一阵被束缚的紧绷感。
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右臂，从手指到手腕，都被厚厚的白色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臃肿得像一截白色的木偶手臂，连手指弯曲都变得格外僵硬和迟钝。
接着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狰狞庞大的丧尸，脑海中莫名其妙的文字，还有……自己那不复以往的，近乎疯狂的姿态。
最后，是那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以及耳边带着焦急的呼喊。
嗡的一声，一股热流直冲头顶，桂言叶感觉自己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
她下意识想用手捂住发烫的脸，可右手刚刚抬起就又一次看到了那醒目的绷带，动作顿时僵住了。
“嘶……”
一声细微的、带着些许痛楚的轻哼，从她唇间溢出。
尽管这声音极轻，但是依旧足以惊扰屋外的人。
“吱呀……”
房间的大门被瞬间推开，一道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言叶，你醒了？”
程世涛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他几步就跨到床边，目光关切地落在少女的脸上。
此时的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沾染了血污和尘土的制服，看起来颇为狼狈。
“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脸大概是靠得有些近，属于男性的气息混杂着汗味和一丝血腥的味道，蛮横地侵占了桂言叶的呼吸。
这让桂言叶下意识地将头扭向另一边，避开了那灼灼的目光。
她轻轻点了点头，算作是回答。
或许是觉得这样太过失礼，她又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补充了一句：“那个，谢谢你。我……没事。”
那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温软的声音，像羽毛般扫过程世涛紧绷的神经。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那笑容仿佛驱散了他脸上的疲惫与血污，显得格外明朗，让偷偷扭头窥视的桂言叶心头一颤，心脏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更烫了，只好小心翼翼地将被子往上扯了扯，试图将整张脸都埋进柔软的棉被里，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见到她这副如同受惊小动物般的模样，程世涛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大概是自己一直盯着她可能吓到她了，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啊，抱歉，我……”
程世涛不由得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些许距离，目光也随之移开不再直视她。
他这才想起，眼前的桂言叶，虽然在战场上能化身修罗，但骨子里依旧是那个内向、敏感到甚至有些不善交际的少女罢了。
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情的程世涛变得默不作声。
一时间，两人之间再也没有了话语。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种莫名的氛围在狭小的教师休息室里弥漫开来。
只能听到彼此间有些紊乱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风吹过玻璃发出的轻微呜咽。
这种场景不由得让程世涛想起了上一次和女生这样独处的时候，对方还是那个看上去冷静理智到不像话实际上和普通女孩一样的双叶理央。
不过，那时候的自己面对丧尸还只能连躲带跑。
而现在……
程世涛攥了攥拳头，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
虽然结果并不是很好，身体依旧受了不轻的伤，但和之前相比却早已是天壤之别。
至少，他现在有了更多保护自己，以及保护身边之人更多的能力和底气。
思绪逐渐飘远，他又想起了西住真穗她们。
校车已经离开那么久了，按照正常逻辑，真穗她们应该已经脱离危险了吧。
程世涛心中既希望她们安全，又隐隐有一丝不切实际的期盼。
期盼那辆黄色的校车会奇迹般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随即他便苦笑着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天真的想法。
那种想法太过疯狂，也太不理智。
在如今这个世道，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只要活下去，那就有希望，而死去的人是没法将自己的意志和行为一直贯彻下去的。
“那个……程君……你还好吗？”
温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将目光重新落在床上休息的少女。
不经意间，程世涛与被子外那双黑白分明、带着些许不安的眼睛对上。
视线交错的瞬间，他才真正注意到少女那垂落在枕边的乌黑发丝，以及因伤势而透着不正常红晕的雪白脸颊。
那份脆弱与美丽，似乎超脱了三次元的存在。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如果……如果能一直这样保护着这份脆弱与美丽，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察觉到自己的思绪正滑向危险的边缘，程世涛心中一凛，猛地摇了摇头，强行将那些不合时宜的绮念从脑海中驱散。
吊桥效应，这绝对是吊桥效应。
绝对，绝对不能做对不起别人的事啊，程世涛。
呼……总而言之，这一次是她救了自己。
虽然有系统的帮助，但还是靠她在最后关头爆发，才让自己幸免于难。
“那个……总之，谢谢你。”
程世涛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有些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郑重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真诚。
“那个什么，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去检查一下这层楼的安全。”
“对了，顺便去医务室拿些酒精、绷带什么的。总之，我很快回来。”
看着程世涛有些慌张地转身离去，桂言叶下意识地张了张嘴，许多混乱的念头瞬间堵在了喉咙。
关于之前提到的自己的世界，自己故事未来的走向，以及他们接下来的去向……
可最终，她只能死死咬住下唇，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被轻轻拉开，又在自己眼前合拢，随后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桂言叶才将被子从脸上挪开，露出一张布满红晕和懊恼的小脸。
“笨蛋……桂言叶，你这个笨蛋……”
她小声地埋怨着自己，为什么连一句注意安全，小心的话都说不出。
抬起被绷带包裹的右手，指尖轻轻触碰着上面那好看的蝴蝶结。
包扎得……很仔细呢，也很用心。是他做的吗？
毕竟现在这里，除了我和他以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吧。
想到这里桂言叶给了自己的脑袋轻轻一下，原本平静的心又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