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撑住…一定要撑住…”苏念安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滚烫的泪水如同岩浆灼烧着她的脸颊,在黑暗中留下湿冷的痕迹。那只老旧的翻盖手机紧紧攥在手心,几乎要被她的体温和绝望的汗水浸透。沈翊最后那句话——“请相信我的专业,也请你…坚强!”——像一根微弱的丝线,勉强维系着她即将崩断的神经。
坚强? 她该如何坚强? 母亲的生命悬于一线,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与死神搏斗,成功率不足三成!而她,被囚禁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坟墓里,连靠近母亲病床的资格都没有! 沈医生倾尽所有,赌上了他的前程和全部积蓄……可她呢?她能做什么?除了这该死的等待,这凌迟般的惶恐!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着她的脖颈,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窒息的痛楚。她下意识地护住隆起的小腹,那里正传来一阵阵清晰而急促的不安悸动,小小的生命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心中翻涌的灭顶风暴,正用尽全力提醒着自己的存在。
宝宝…… 这个曾被她视为唯一希望和逃离动力的存在,此刻却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她早已不堪重负的心上。沈翊垫付的五百万!那是天文数字!是她穷尽一生、卖身为奴也未必能还清的巨债!而手术本身,依旧是一场希望渺茫的豪赌!
钱! 她需要钱! 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支付沈翊那笔沉重的救命垫款!是为了母亲万一侥幸活下来后,那如山般的后续治疗费用!也是为了……偿还这份天大的恩情!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破她绝望的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她身陷囹圄的绝境里,能轻易拿出这笔钱,能够主宰她母亲生死的……只有一个人!
顾霆琛!
这个名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过往的屈辱、他的冷酷、林薇薇的恶毒、那些被践踏碾碎的尊严……瞬间化为狰狞的幻影,要将她撕碎吞噬!
不! 绝不能再向他低头! 心底的骄傲在嘶吼!每一次向他低头,都意味着更深的羞辱、更彻底的绝望!她宁可死!
可……手机冰冷的棱角硌着她的掌心,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手术室里的生死时速,提醒着沈翊巨大的付出和风险。母亲的呼吸……也许下一秒就会停止……
妈! 她在心底发出无声的悲鸣,巨大的痛苦让她的身体蜷缩得更紧,指甲深深掐进胳膊的皮肉里,试图用更剧烈的疼痛来压制那汹涌而来的、足以淹没一切的恐惧和内疚。
腹中的胎动猛地剧烈了一下,带着一种近乎抗议的力道。 宝宝……
这个小小的生命,是她黑暗世界里唯一的星光。 可是……为了救妈妈…… 为了偿还沈翊那堵上一切的恩情……
一个疯狂的、足以掏空她灵魂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毒藤,死死缠绕住她冰冷的心脏——用孩子换母亲!
这个念头让她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如同坠入万丈冰窟!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尖锐的疼痛才让她从那几乎将她窒息的罪恶感和撕裂般的痛苦中稍稍抽离一丝清明。
顾霆琛想要什么? 从她怀孕暴露的那一刻起,他冷酷的宣判就从未改变——打掉! 他眼里,这孩子恐怕只是证明她“不忠”的耻辱,是她妄图“母凭子贵”的工具!是必须清除的“孽种”!
如果……她主动放弃呢? 如果她主动承诺毁掉这个他视为耻辱的存在,作为交换,换他支付母亲的手术费和后续治疗费,偿还沈翊的垫付……
这是她唯一能拿出的、可能对他有半分价值的筹码! 也是她唯一能偿还沈翊如山恩情的机会! 尽管这筹码,是她自己的骨血,是她无数次在绝望中支撑下去的微光!
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在她胸腔里激烈冲撞、撕扯!泪水汹涌得更凶,却不是委屈,而是祭奠——祭奠她那尚未出生、就即将被她亲手推入深渊的孩子!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从她喉咙深处挤出。她猛地抬手,狠狠抹去脸上冰凉的泪水,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凶狠!
赌! 用她最后一点残存的、作为母亲的生命和尊严去赌! 赌顾霆琛对她腹中“孽种”的厌恶程度,是否足以让他施舍一点金钱上的“慈悲”!
黑暗中,苏念安那双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眸,不再有绝望的死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火焰!那是被逼到悬崖尽头、退无可退的困兽,准备用生命最后一丝力气扑向猎人的决绝!
她撑着冰冷的地板,挣扎着站起身。身体的虚弱和孕期的沉重让她晃了一下,立刻用手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闷痛。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冰冷的镇定。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皱巴巴的睡袍,将散乱的黑发随意拢到耳后,尽管苍白憔悴的脸上泪痕交错,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却亮得惊人,亮得可怕!
然后,她迈开脚步。 脚步起初有些虚浮踉跄,但很快变得急促、沉重、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拖鞋踩在冰冷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别墅走廊里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着令人窒息的夜晚!
走廊两旁墙壁上昂贵的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线,将她单薄而决绝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投下摇晃的、如同鬼魅般的影子。
保镖阿强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从走廊尽头的阴影中出现,高大的身影瞬间堵住了通往二楼主人区域的楼梯口。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警惕和审视,紧紧锁定在苏念安苍白却带着一种奇异决绝的脸上。
“苏小姐,请回房。”阿强的声音平板无波,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一堵无形的墙。“顾总交代过,深夜不得擅离房间。”
苏念安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甚至没有看阿强一眼,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顾霆琛绝对权力的主卧房门!那道门,像是地狱的入口,却又承载着她此刻唯一渺茫的希望!
“让开!”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却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玉石俱焚般的狠厉!仿佛阿强再敢阻拦一步,她就会不顾一切地撞上去!
阿强显然被她眼中那骇人的光芒震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眼前的苏念安,不再是那个麻木绝望、任人欺凌的囚徒,更像一头被逼到绝境、濒临疯狂的母兽!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右手悄然按在了腰间的通讯器上,准备随时呼叫支援。
苏念安根本没有给他呼叫的机会! 就在阿强分神的瞬间—— 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侧身,如同离弦之箭般,从阿强刻意留出的、通往另一边佣人楼梯的狭窄缝隙里,硬生生挤了过去!身体的碰撞让她踉跄了一下,但她不管不顾,稳住身形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了那扇紧闭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深色主卧房门!
咚!咚!咚! 她攥紧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疯狂地砸在坚硬冰冷的实木门板上!沉闷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里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撕裂了别墅死水般的宁静!
“顾霆琛!开门!顾霆琛!求你开门!”苏念安嘶喊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而完全变了调,尖锐刺耳,如同杜鹃啼血!
门内的世界,仿佛被这惊天动地的砸门声隔绝开来,没有丝毫动静。 一片死寂。 只有她拳头撞击厚实木门的沉闷回响,和她自己粗重急促、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他听到了吗? 他为什么不开门? 他是不是……和林薇薇在一起? 这个念头如同毒刺,瞬间扎进她的心脏!巨大的屈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她!但此刻,母亲苍白的面容、沈翊沉重的叹息、那恐怖的手术风险……瞬间压倒了这屈辱!
“顾霆琛!开门啊!”苏念安的拳头已经砸得麻木,指关节传来剧烈的疼痛,甚至能感觉到皮肉破裂的湿黏感!可她感觉不到!巨大的恐惧和绝望让她失去了痛觉!她改用手掌疯狂地拍打、抓挠着冰冷的门板!
“求求你!开门!听我说!求你!”泪水混合着额角因剧烈动作渗出的冷汗,沿着脸颊汹涌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我有话跟你说!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门内,依旧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扇紧闭的门,像一张冷漠嘲讽的脸,无声地拒绝着她的卑微乞求。
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断! 巨大的绝望和一种灭顶般的无助感瞬间攫住了苏念安! “噗通”一声! 她双腿一软,膝盖重重地、毫无缓冲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沉闷的撞击声听得人牙酸!钻心的剧痛从膝盖瞬间蔓延至全身!但她恍若未觉!
她甚至没有试图站起来,就着跪倒的姿势,身体猛地往前一扑,额头狠狠撞向冰冷光滑的地面! 砰! 沉闷而清晰的撞击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冰冷的触感和瞬间的眩晕让她眼前发黑!
“顾霆琛!求求你了!”她抬起撞得生疼、瞬间泛红的额头,再次狠狠磕了下去! 砰! 额骨与坚硬地板的每一次碰撞,都带着一种自我毁灭般的决绝! 疼痛?屈辱?尊严? 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能救妈妈,只要能还沈翊的恩情,她可以把灵魂都卖给魔鬼!
“救救我妈妈!救救她!” 她双手死死抠着冰冷的地板边缘,指甲几乎要断裂,额头抵着冰冷刺骨的地面,每一次抬起落下都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我什么都答应你!打掉孩子也行!现在就打掉!只要你救救我妈!”
“求求你了!顾霆琛!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了!” 她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变形,夹杂着无法抑制的哭泣、呛咳和剧烈的喘息,破碎不堪,却又字字泣血!每一声哀求,都像是从被碾碎的心肺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求求你……看在我……我曾经真心……真心……” ‘爱过你’三个字死死卡在喉咙深处,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剧痛,再也说不出口!那点真心,早已在他的恨意和报复中被碾磨成了齑粉!
她只剩下这卑微到尘埃里的哀求,用她腹中孩子的性命和自己的尊严作为祭品! “求求你……救救我妈……” 最后一声哀求,如同濒死的哀鸣,微弱下去。她全身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干,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寒风中被吹打的落叶。泪水混合着额角磕破渗出的细微血丝,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滩深色的、绝望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