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稽查小院的书房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压抑的寂静。桌上摊开着几卷沈家“慷慨”提供的旧案卷宗副本,墨迹陈旧,内容大多无关痛痒,似是而非。张牧之伏案细查,指尖划过一行行模糊的字迹,眉头紧锁。赵铁河靠在门边,看似闭目养神,耳朵却微微颤动,留意着院外动静。石猛则在院中看似随意地打磨着兵刃,实则警惕地巡视着四周。
秦昭坐在主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目光落在跳跃的灯焰上,心中盘算。与沈家的“合作”已过数日,对方送来的都是些边角料,真正的核心秘密纹丝未露。那位沈家派来的“向导”——一个名叫沈七、看似精明干练的中年管事,每日准时前来“协助”,言语恭敬,态度殷勤,却滑不溜手,一触及关键便巧妙转移话题。
“头儿,这些卷宗像是被精心处理过,关键人名、地点大多涂改或缺失,有用的信息太少。”张牧之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低声道,“沈七口风很紧,关于黑风山内部的情况,他只说山路险峻,妖兽横行,劝我们若无必要,最好不要轻易涉足。”
秦昭眼神微冷:“他们是在拖延,也是在试探我们的耐心和真实意图。”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沉沉的夜色,“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找到突破口,拿到切实的证据。沈家庞大的开销和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必然需要频繁的物资运输。黑风山并非产粮之地,许多日常用度乃至……特殊物资,都需要从外界运入。”
他转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张牧之:“牧之,明日沈七再来,你设法将话题引到州府至黑风山的商路安全上去,抱怨几句近日城外不太平,有商队遭劫。看看他的反应。”
张牧之心领神会:“明白。我可以说我们接到线报,有流寇在通往北境的要道活动,提醒沈家运输车队注意安全。若他接话,或可套出些东西。”
次日午后,沈七果然准时到来,依旧是一副谦卑热情的模样,还带来了几样时令鲜果,说是家主的一点心意。
张牧之依计行事,在闲聊中“无意”提起:“沈管事,近日城外往北去的官道附近似有流寇出没,已有两三支小商队遭了殃。贵府的运输车队往来频繁,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沈七闻言,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极快的警惕,他打着哈哈道:“张先生费心了。我沈家的车队,自有护卫好手押运,等闲毛贼不敢招惹。况且…我们走的也不全是官道,有些偏僻但更快捷的小路,知道的人少,反而安全。”他话语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得,随即又立刻补充道:“当然,这些小路崎岖难行,也就我们自家人熟悉,外人怕是找不到北咯。”
张牧之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担忧之色:“偏僻小路?那更要小心了,听说有些悍匪就专挑这种地方下手。不知贵府车队通常何时启程,走的是哪条路线?若时机路线恰好,或许我们稽查小队巡防时,也能顺带照应一二,毕竟现在咱们是‘合作’关系嘛。”他语气诚恳,仿佛真心为合作伙伴着想。
沈七眼中警惕之色更浓,干笑两声,摆手道:“不敢劳烦诸位大人!车队行程琐碎,时间路线都不固定,哪敢耽误大人们的正事。”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开,开始大谈州府近日的趣闻轶事。
这次试探,看似无功而返。但沈七那一闪而过的警惕和自得,以及“小路”、“不固定”等关键词,却让秦昭更加确信,沈家的运输线路确有蹊跷。
当晚,秦昭召来了“泥鳅”。经过几次情报交易和暗中考验(泥鳅确实带回了一些关于沈家外围人员动向的有价值消息,且未发现其与沈家或刘佥事有异常接触),这个情报贩子已初步获得了秦昭有限的信任。
昏暗的密室中,泥鳅搓着手,脸上带着惯有的市侩笑容:“秦爷,您找我?是不是又有大生意照顾小的?”
秦昭直接抛给他一小袋灵石,沉声道:“我要知道沈家核心车队,从州府到黑风山最常走的一条秘密路线,以及最近一批重要物资运输的大致时间。”
泥鳅接过灵石,掂了掂,脸上笑容更盛,但眼神却严肃起来:“秦爷,您这可真是问到点子上了。沈家这条线,藏得深呐!明面上的官道车队多是幌子,真正运要紧东西的,走的是黑风峡那条老路,那是条废弃的古商道,地图上都没标,崎岖隐蔽,但距离最近。”
他压低了声音:“据我手下的兄弟盯梢,他们大概每月的月初和月中各有一趟重要的车队。最近的一趟,就在三天后的子夜,从城西的‘老仓坊’秘密仓库出发。押运的除了明面的护卫,暗地里肯定还有高手,说不定……还有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随行。”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
秦昭目光一凝:“消息可靠?”
“八成把握!”泥鳅拍胸脯,“我有个兄弟在老仓坊打杂,亲眼见过他们深夜装车,货物都用黑布盖得严严实实,守卫森严得很。”
“很好。”秦昭又抛过一小袋灵石,“继续盯着,有异常立刻报我。记住,管好你的嘴。”
“秦爷放心!规矩我懂!”泥鳅眉开眼笑地揣起灵石,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秦昭独自站在黑暗中,指尖一缕灰黑色的寂灭之力无声流转。三天后,子夜,黑风峡……沈家隐藏最深的运输线,终于浮出水面。这趟车,或许就是揭开黑风山秘密的关键!
“准备一下,”秦昭对黑暗中现身的张牧之低声道,“三天后,我们去会会沈家的‘幽灵车队’。”
一场针对沈家命脉的侦察行动,悄然展开。真正的较量,从暗处转向了更危险的灰色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