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义庄的正屋静得能听见炭炉火星爆裂的轻响,阳光透过糊着皮纸的窗棂,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尘埃在光里缓缓浮动,却压不住木桌上那本泛黄笔记带来的沉重。林越坐在凳上,指尖捏着父亲的验尸笔记,指腹已将纸页边缘磨得发毛 —— 方才看到 “十二宝失窃” 的标题时,他的呼吸就骤然停了,此刻翻开内页,一行行熟悉的字迹在眼前展开,像一把钥匙,撬开了十年前那场阴谋的缺口。
“天启二十三年冬,腊月初七夜,打更人司太庙值守点遭袭,十二宝中‘镇脉鼎’‘定风珠’等五件失窃,现场无明显打斗痕迹,仅留半块带‘司’字的腰牌残片,非外敌所为,是内奸接应无疑。”
林越的声音低沉得发哑,念到 “内奸接应” 四个字时,指节猛地攥紧,笔记纸被捏出一道深深的折痕。他想起父亲遗书里写的 “遭周彦之、李嵩构陷”,此刻才明白那场 “失窃” 根本不是意外 —— 是有人里应外合,故意将十二宝送到赵德昌手里,再把罪名扣在父亲头上。
“半块‘司’字腰牌?” 苏清鸢立刻凑过来,灵脉仪的探头轻轻搭在笔记纸页上,屏幕瞬间跳出 “纸张纤维完好,墨迹为十年前地脉墨,无篡改痕迹” 的提示,她的眉头拧成一团,“打更人司的腰牌只有在职人员才有,内奸肯定是当时的值守人员,或者能接触到值守名单的人 —— 李嵩当年是打更人司副使,刚好管值守调度!”
柳如烟将玄煞镜残片平放在笔记旁,残片的淡金光缓缓渗入纸页,很快在 “腰牌残片” 的字迹上方亮起一道微弱的黑芒:“残片能感应到笔记里残留的阴邪气息,和之前在李嵩商号查到的完全一致!而且这黑芒里裹着一丝极淡的‘司署地脉气’—— 只有长期在打更人司任职的人,身上才会沾这种气息,内奸不仅是打更人司的,还得是中层以上,才能调走值守人员,给窃贼留空当。”
林越继续往下翻,笔记里的细节愈发清晰:父亲当时是太庙值守总负责人,失窃后第一时间勘验现场,发现了三个反常之处 —— 一是太庙的地脉锁被精准破解,非熟悉锁芯结构者不能为;二是失窃的宝物都集中在 “地脉总阵核心区”,像是提前知道哪些是关键;三是现场留下的脚印,鞋纹与打更人司制式靴完全相同,却刻意磨损了鞋底花纹,欲盖弥彰。
“‘地脉锁由内行人破解,非赵德昌手下莽夫可为’—— 爹当时就怀疑有内奸了。” 林越的指尖轻轻拂过这句话,纸上似乎还残留着父亲当年书写时的力道,“可他没证据,还被李嵩反咬一口,说他‘监守自盗’,最后只能带着这本笔记躲去西南……”
话音未落,他的手指顿在一页夹着的残纸上 —— 那是半张被撕下来的值守名单,上面用朱砂圈着一个名字:“李嵩,腊月初七夜,代总负责人值守,子时后离岗,事由‘巡查东郊’,无证人。” 名单边缘还有父亲用小字写的批注:“离岗时间与失窃时间吻合,腰牌残片纹路与李嵩常用腰牌一致,待查。”
“就是李嵩!” 苏清鸢的声音里带着怒意,灵脉仪屏幕上立刻调出李嵩的旧档案,“十年前他正好是副使,有资格代总负责人值守,也知道地脉锁的破解方法!他说的‘巡查东郊’根本是假的,就是去接应赵德昌的人,偷了宝物再嫁祸给林伯父!”
柳如烟的残片突然剧烈跳动,光面映出一个模糊的场景:昏暗的太庙通道里,一个穿打更人制服的身影正用钥匙打开地脉锁,身后跟着几个蒙面人,手里抱着的正是裹着黑布的宝物 —— 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身影的肩宽、走路姿势,和之前查到的李嵩画像完全吻合。
“残片在还原当时的场景!” 柳如烟按住发烫的残片,声音里满是笃定,“李嵩不仅自己接应,还调走了其他值守人员,让太庙变成空城!周彦之当时在礼部管祭祀,肯定帮他打通了出城的通道,不然那么多宝物,根本运不出京城!”
林越将笔记紧紧抱在怀里,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 —— 十年前父亲顶着 “通敌” 的罪名四处躲藏,看着内奸逍遥法外,该有多绝望?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认地脉石时说的话:“护脉者要守住的不仅是地脉,还有人心,最怕的就是身边人捅刀子。” 当时他不懂,现在才明白这句话里藏着多少无奈。
“我们得去打更人司查旧档案。” 林越突然站起身,眼神里再无半分迷茫,只剩燃得炽烈的决心,“这本笔记是铁证,加上值守名单和残片还原的场景,足够证明李嵩是内奸,也能洗清爹的冤屈!而且周彦之当年帮李嵩运宝物,肯定在礼部档案里留下了痕迹,我们正好一起查!”
苏清鸢立刻收起灵脉仪,将笔记和残纸小心夹进档案袋:“我已经传讯给赵峥,让他提前调十年前的太庙值守档案,我们到京城就能直接看。而且灵脉仪能比对李嵩当年的离岗记录和出城记录,只要能证明他说谎,就能让他百口莫辩。”
柳如烟将残片揣进袖口,指尖还能感受到残片残留的阴邪气息:“我会用残片感应打更人司的旧档案库,要是李嵩当年改了记录,残片能感应到篡改的痕迹。现在证据越来越全,周彦之和李嵩想再掩盖,没那么容易了。”
炭炉里的炭火渐渐弱了,阳光却依旧明亮,透过窗棂照在林越怀里的笔记上,像是在为这份迟到十年的真相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林越小心地将笔记放进贴身布袋,与父亲的遗书、十二宝地图碎片放在一起 —— 这里装着的不仅是线索,更是父亲未完成的心愿,是护地脉者不能退让的正义。
“走,去京城。” 林越率先迈步,靴底踏过地面的光斑,声响坚定,“十年前的账,该和李嵩、周彦之算算了;爹的冤屈,也该昭雪了。”
苏清鸢和柳如烟紧随其后,三人的身影穿过义庄的庭院,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覆着薄雪的青砖上。江南的风带着湿润的暖意,却吹不散他们眼底的坚定 —— 十年前的阴谋已露全貌,内奸的踪迹清晰可辨,京城的朝堂上,一场关乎真相与正义的对决,已在不远的前方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