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的光芒彻底熄灭，溶洞内重新被淡蓝色的幽光笼罩，只剩下地下河潺潺的流水声，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和残缺影像从未发生过。
但楚晏体内那初步重塑、缓缓运转的星辰灵脉，以及阿凝脸上那震惊而愤怒的神情，都证明着一切的真实。
皇室暗卫！大胤皇室！
这个猜测如同毒蛇，噬咬着两人的心。如果真是这样，那楚晏的敌人，将不仅仅是某个家族或宗门，而是掌控着整个大胤王朝的庞大机器！
“此事关系重大，尚无确凿证据，还需仔细查证。”阿凝率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语气沉重，“但无论如何，你的处境更加危险了。皇室若真参与其中，绝不会允许小姐的血脉和星陨秘魄流落在外。”
楚晏点了点头，眼神冰冷而锐利。仇人的身份和实力远超预期，但这并未让他感到恐惧，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斗志和杀意。
前世他能登顶国师之位，与皇室周旋博弈，这一世，拥有星辰碎脉和星陨秘魄，他同样无惧！
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实力，并安全离开这里。
他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状况。星辰灵脉初步重塑，虽然依旧脆弱，但已经能够自行缓慢吸收空气中微弱的星辰之力，并且可以储存和运转能量了。力量、速度、感知都有了显着的提升，仿佛脱胎换骨。
但祭坛似乎耗尽了积累的能量，那半块星陨秘魄也变得黯淡了许多，需要时间恢复。
“我们得尽快离开。”楚晏开口道，“黑牙寨的人可能还在上面搜寻，此地不宜久留。”
阿凝表示同意。她小心地将那半块能量耗损不小的星陨秘魄从凹槽中取出，重新收好。祭坛失去了秘魄，彻底变成了冰冷的石头。
两人回到柳氏和楚瑶藏身的岔道口，母女二人虽然害怕，但看到楚晏安然无恙且气息似乎变得更加强大，都松了口气。
“哥，你没事了吧？”楚瑶小声问道。
“没事了，我们找路出去。”楚晏摸了摸她的头。
四人沿着地下河向下游方向探索。溶洞很大，岔路众多，但有了楚晏初步觉醒的星辰灵脉对能量的微弱感知，他们总能选择能量流动更通畅、更可能通向外界的方向。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传来了更大的水声，空气也变得潮湿起来。
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地下河在此处汇入了一条更加宽阔、水流湍急的暗河！暗河奔流向未知的黑暗深处，河岸边，竟然有一个简陋的、用粗木搭建的小小码头！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码头旁，系着一艘黑色的、造型古怪的小舟。
小舟通体由某种黑色的木材制成，狭长而深，仅能容纳四五人，船头雕刻着一个模糊的、似鸟非鸟、似鱼非鱼的怪异兽头雕像，给人一种古老而诡异的感觉。
舟上无人，只有一支黑色的长篙斜靠在船帮上。
“这里……怎么会有船？”柳氏惊讶道。这深入地底的环境，出现人工码头和船只，实在太过诡异。
阿凝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和小舟，低声道：“小心，事出反常必有妖。”
楚晏的目光则落在了那艘黑色小舟上。他的星辰灵脉，从那小舟之上，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阴冷的能量波动，与星辰之力的浩瀚纯粹截然不同。
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老旧木门开启的声音，从暗河上游的黑暗中幽幽传来。
四人立刻循声望去，全身戒备。
只见黑暗的河道中，一点昏黄的光芒缓缓飘来。
随着光芒靠近，才看清，那竟是一盏悬挂在船头的、古老的油灯。灯焰是诡异的幽绿色，静静燃烧，却不带丝毫暖意。
而撑船者，是一个身披宽大黑色斗篷、身形佝偻枯槁的身影。他低着头，兜帽遮住了面容，只能看到一双干枯如鸡爪、毫无血色的手，握着一根长长的竹篙，一下一下地、机械地撑着船。
那艘船也是黑色的，与码头边系着的那艘款式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破旧，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
佝偻的撑船人将船缓缓撑到码头边，停下。他始终低着头，没有任何动作，也不发出任何声音，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傀儡，或者……幽灵。
一股阴冷、死寂、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弥漫开来。
柳氏和楚瑶吓得紧紧抱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
阿凝手按飞刀，眼神无比凝重，低声道：“地底摆渡人……没想到传说中的东西真的存在……”
“地底摆渡人？是什么？”楚晏沉声问道，他能感觉到，这个撑船人身上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反而像是由精纯的阴气和某种怨念凝聚而成。
“是地底阴脉和古老怨气结合产生的诡异存在，”阿凝解释道，“它们通常徘徊在一些特殊的地底水道，遵循着某种古老的规则，会用船载人渡河，但……需要支付‘船资’。”
“什么样的船资？”
“可能是阳气，可能是寿命，也可能是……记忆或情感。无人知晓具体规则，但从未有人能赖账。”阿凝的声音带着一丝忌惮，“最好不要招惹它们，我们另找出路。”
然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
那个一直低着头的撑船人，忽然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头！
兜帽下，并非人脸，而是一片扭曲的、不断蠕动的黑暗！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眼睛，骤然亮起，直勾勾地“盯”住了楚晏！
同时，一个干涩、嘶哑、仿佛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的声音，突兀地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并非通过耳朵：
“星……辰……的……气息…………”
“渡……你……过……河………”
“船……资……你……的……一……缕……魂……光……”
它的目标，竟然是楚晏！而且直接索要一缕魂光！魂光乃是神魂本源，一旦缺失，轻则痴呆，重则魂飞魄散！
楚晏眼神瞬间冰冷下来。
阿凝更是脸色大变，飞刀已然滑入掌心：“休想！”
那撑船人似乎毫不在意阿凝的威胁，两点猩红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楚晏，那只干枯的手缓缓抬起，指向他。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冰冷，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来！
“不……付……则……留……下……替……代……”
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不容抗拒的诡异力量。
与此同时，码头边系着的那艘黑色小舟，以及撑船人脚下的那艘船，船头那怪异的兽头雕像，眼睛部位竟然也齐齐亮起了猩红的光芒！
哗啦！
暗河的水面开始翻滚，一具具苍白浮肿、缠绕着水草的尸体，缓缓从水下浮了上来，睁着空洞的眼睛，无声地“看”向码头上的四人！
前有诡异摆渡人索要魂光，后有水鬼封堵退路！
情况瞬间变得比面对黑牙寨更加凶险！
楚晏深吸一口气，初步重塑的星辰灵脉缓缓运转，淡淡的星辉在体表若隐若现。他上前一步，将母亲和妹妹护在身后，目光毫无畏惧地迎向那摆渡人猩红的双眼。
“我的魂光，你拿不起。”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和……一丝隐晦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那摆渡人似乎愣了一下，猩红的目光微微闪烁。
楚晏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试探：“你要星辰气息？我可以给你一丝星辰之力，但魂光，绝无可能。”
说着，他伸出手指，指尖一点微弱的、却纯正无比的星辉缓缓亮起。这是他初步掌控星辰灵脉后，所能调动的极少一丝本源星辰之力。
那摆渡人猩红的目光立刻被那点星辉吸引，表现出强烈的渴望，但它似乎仍在犹豫，那股索要魂光的执念并未散去。
周围的水鬼开始缓缓向码头逼近，阴冷的气息越发浓重。
阿凝紧张到了极点，飞刀上已经灌注了灵元，随时准备拼命。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楚晏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他想起了山洞石室内那古老阵法的某些符号，似乎带有“安魂”、“净化”、“契约”的意味！
他猛地并指如刀，以那丝星辰之力为墨，以虚空为纸，极其快速而艰难地临摹出两个极其古老复杂的星月符文！
这两个符文一出现，便散发出一种平和、悠远、仿佛能定住神魂的力量！
“以此星辰之力与安魂契约，换你渡我们过河，如何？”楚晏沉声喝道，将那两个符文推向摆渡人。
这是他的一次豪赌！赌这地底诡异存在，认可这种古老的契约形式！
那摆渡人看着飞来的、由星辰之力构成的符文，猩红的目光剧烈闪烁起来。它似乎从这符文上，感受到了某种它无法拒绝的、更高层级的力量规则。
它那只抬起的手缓缓放下。
周围逼近的水鬼也停止了动作。
沉默了足足十几息。
最终，那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
“契……约……成……立……”
它接受了！
楚晏暗暗松了口气，指尖那点星辉飞向摆渡人，没入它胸口的黑暗中。摆渡人身体微微一震，似乎颇为受用，周身阴冷的气息都仿佛平和了一丝。
它不再看众人，只是机械地转过身，用竹篙指了指自己脚下的船。
“上……船……”
危机暂时解除。
阿凝难以置信地看了楚晏一眼，眼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他竟然懂得如此古老的契约符文？还能与地底诡异存在谈判成功？
这小子，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了。
四人小心翼翼地登上那艘黑色的诡异小船。
船身冰冷刺骨，仿佛由寒冰制成。
摆渡人机械地撑着竹篙，小船无声无息地滑入黑暗的暗河之中，向着未知的下游驶去。
两岸的溶洞景象飞速后退，只有船头那盏幽绿的油灯，照亮前方一小片水域。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了亮光，还有水声也变得不同。
摆渡人停下船，用竹篙指向亮光处。
“到……了……”
四人连忙下船，脚踏实地，发现这里是一处隐蔽的河滩，远处似乎就是出口。
回头望去，那艘黑色的小船和诡异的摆渡人，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的河道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劫后余生，四人都是心有余悸。
楚晏感受了一下，支付那一丝星辰之力对他负担不大，稍作调息即可恢复。
“刚才……真是太险了。”柳氏后怕不已。
阿凝看着楚晏，郑重道：“你刚才使用的符文……”
楚晏打断她：“偶然所得，并不完全。”
阿凝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先离开这里再说。”
四人沿着河滩，向着远处的亮光走去。
很快，他们走出了山洞出口，重新看到了天空。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再次愣住。
这里并非黑风山脉外围，而是一片完全陌生的、荒芜而嶙峋的赤红色戈壁！
他们被那摆渡人，直接送到了远离黑风山脉的未知区域！
而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一座由黄土和碎石垒砌而成的、破败不堪的小镇轮廓，静静地矗立在戈壁滩上。
小镇入口处，歪歪斜斜地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三个几乎被风沙磨平的大字：
“鬼哭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