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卡抱紧种子包，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发抖。
她面前的女人长相年轻，动作随性，但那双看似懒散的眼眸深处，藏着令人心悸的危险。
凌飒歪头轻笑，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艾卡那打了补丁的布包上轻轻一敲。
“开个价。”
清冷的声音落下，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要了。”
艾卡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她怀疑自己因为长久的饥饿和焦虑，已经出现了幻听。
这个被重重护卫着的神秘女人，要买下她原生种？
胖老板也是一愣，他本能地想再次提醒原生种的风险，但话到嘴边，又被凌飒那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他只能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看向艾卡的眼神充满了复杂与同情——这丫头，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资本的魔爪。
看这架势，不仅技术要被榨干，连人都要一并打包带走了。
“怎么？不愿意？”凌飒挑了挑眉，指尖在艾卡的布包上又敲了一下，那漫不经心的动作，却让艾卡的心也跟着狠狠一跳。
“不！我愿意！”艾卡几乎是脱口而出，生怕对方下一秒就反悔。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挺直了因长期营养不良而略显消瘦的肩膀，鼓起勇气问道：“您是种业公司的人吗？”
实在是艾卡，不得不问一句，她们一家算是被时代淘汰的职业，对种业公司这种庞然大物来说根本不止一提，或者根本无人在意，却也执着与这份倔强。
“不是哦！妹妹！新开公司，需要技术储备。”凌飒的回答简单直接，她看着女孩眼中不加掩饰的警惕与倔强，忽地一笑。
“我出高价，但钱不是白拿的。作为卖方，你需要以技术员的身份入职我的公司，负责保证这批种子的发芽率和成活率，并提供全程售后技术支持。“
“我的要求，很合理吧！”凌飒笑意莹莹。
售后……技术员？入职？
这套听起来无比陌生的说辞，让艾卡再次愣住。
她想象过无数种可能，被强买强卖，被压榨，被当成奴隶，唯独没想过会是“入职”。
“我……我只是个在废矿里种地的……”艾卡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浓的不自信。
“在我这儿，能把地种明白，能让种子发芽结果的，就是最高级的技术人才。”
凌飒没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直接对身后的温青染示意：“拟一份技术入职合同，付定金。明天让她去‘大夏寰宇科技’报道。”
没一会儿，艾卡的个人终端就收到了一笔足以支付她父亲全部医疗费的星币转账。
她看着那串数字，又看了看递到面前，显示着一个陌生公司地址与丰厚待遇的电子合约凭证，整个人都还处在一种不真实的恍惚中。
解决了心头一件大事，凌飒心情颇好地转身，继续扫荡店铺。
她指着货架上那些奇形怪状的植物标本，挨着点过去：“汉玉米，荧光覃、还有那个三色椒……老板，除了那个地生藤，其他的，都给我来一份种子样本。”
胖老板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虫媒授粉的汉玉米、需要吸收日光的荧光菇、还有对土壤酸碱度要求极高的三色椒……这些全都是被市场淘汰、只能当标本卖的玩意儿！
而最受欢迎、最皮实好养、产量最高的淀粉作物“地生藤”，她居然点名不要？
“客人，这地生藤它……”
“不要。”凌飒斩钉截铁。
【开什么玩笑，】她暗自腹诽。
【地生藤的味道我还能不知道？初级营养液的主要原料！那寡淡到令人发指的鞋油味，我隔着这标本罐子都快吐了！】
她受够了！她要吃肉，要吃菜，要吃香的喝辣的！
凌飒把付钱拿货的琐事丢给温青染，自己则溜达到了店门口，向胖老板打听：“老板，这碎金港，哪有卖动物标本的？”
胖老板被她这番神操作搞得一头雾水，但还是下意识地指了个方向，好心提醒道：“有倒是有，就黑巷里那家‘奇珍异兽’了。“
”不过我劝您别去，那地儿邪门得很。前阵子刚出过事，说是一个虫子的卵在防腐剂里活过来了，直接抱脸了几个仿生人，闹得沸沸扬扬。现在活物商铺全被严查了，就剩一家卖标本的独苗苗。”
“哦？是吗？”凌飒的嘴角勾起一丝浓厚的兴趣。
她看了温青染一眼，示意她跟上，径直朝黑巷走去。
“奇珍异兽”的店面比“万物生”更破败，一股福尔马林混合着某种不知名熏香的诡异气味，缭绕在每个人的鼻尖。
店内光线昏暗，千奇百怪的动物标本被塞在各种容器里，或直接悬挂在天花板上，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
凌飒的目光在其中一个全息影像前停顿了几秒。
影像中，一只通体漆黑、口器狰狞的虫子正在贪婪地啃食着一块能量矿石——正是x-7星球上的原生生物，噬元虫。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视线便转向了其他标本。有她在矿区见过的腐牙兽，还有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星兽，有些长得随心所欲，仿佛是造物主的狂乱涂鸦。
最终，她的目光被角落里一个由多层特种玻璃构成的展柜吸引了。
那里面，是一只体长超过半米的甲壳类虫兽标本。它有着蜈蚣一样的分节躯体，密密麻麻的节足闪烁着金属的寒光，而它通体苍蝇绿的甲壳，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一层油润炫彩的光泽，既诡异又华丽，着实抓人眼球。
凌飒俯下身，好奇地凑近了玻璃柜，仔细观察着这只“刺棘虫”的标本结构。
忽然，她的眉头一跳，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这店，老板不在？”凌飒环顾一圈，只看到了一个站在门口、保持着鞠躬姿势的仿生人。
在她抬眼的时候，那仿生人的头部僵硬地转动过来，电子眼中红光一闪而过。
“欢迎光临‘奇珍异兽’。我是您的导购员，编号74。请问您喜欢哪一只身体？”它发出的声音平板而没有起伏，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好家伙，这欢迎词还挺别致。
“带我看看，小型虫标本。”凌飒心中盘算，她就是想搞个生物多样性，可没想着再养别的虫子，万一带回去，大萝卜它们不喜欢怎么办。
“好的，客人这边请，”74号仿生人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引导着，“这是纪元前的蝶类标本，头部保留了它捕食时使用的尖锐口器，很具有收藏价值！”
凌飒看着那脸盆大小、躯干部分堪比小型猫狗的黑色蝴蝶，嘴角微抽，这玩意儿，你说是以前地球上的，你们星际人是不是对蓝星有什么误解？
就在两人渐行渐远，挨着往下看的时候。
多层玻璃展柜中，在那被数百钢钉彻底固定的刺棘虫，苍绿色甲壳最末端的节足……极轻微地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