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飒满意地看着瞬间开窍的众人，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音驱散了会议室里最后一丝阴霾。
“好了，都打起精神来。”她懒洋洋地宣布，“现在，我们的‘绿云星生物净化有限公司’法务部兼技术部，可以开始起草第一份工作备忘录了。主题就是——《关于“净辐计划”c-9航空港试点项目执行前置条件的说明函》。”
她这话一出，整个会议室的气氛瞬间逆转。
前一刻的绝望和压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近乎变态的兴奋。
如果说刚才的签约是被人扼住喉咙，那现在，就是他们把烧红的烙铁递到了对方嘴边。
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搞事情”的光芒，这感觉，比刚刚签下大单还要爽一万倍！
“白静怡，白沐。”凌飒点了两个苏家最有科研天赋的年轻人的名字。
“在！”白静怡的眼睛亮得像两颗被点燃的恒星，她激动地握紧了弟弟白沐的手。
“你们现在，立刻，马上，给我黑……咳，是访问联盟法典数据库，查阅《银河联盟高危险品运输管理办法》和《卡洛斯星域环境保护法案》，重点查找关于‘超高危放射性废料’的定义、包装、运输、以及权责划分的所有条款。我要最精确的法条引用，精确到每一个标点符号！”
白静怡重重地点了点头，作为一个自学成才的学霸，她从未想过，那些曾让她头疼的枯燥条文，竟能在此刻变成如此锋利、如此致命的武器！她拉着同样兴奋的白沐，几乎是扑向了角落里的终端。
“石副官。”凌飒转向自己的副手。
“嗯。”石裂风正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下巴。
“你来主笔。”凌飒的指令清晰无比，“措辞要专业、严谨、滴水不漏。姿态要放低，我们要表现出积极合作的精神。力求让总督阁下感受到，我们绿云星的诚意，绝不可能因为不专业、不严谨、而触犯联盟法律。”
石裂风扯了扯嘴角，他喜欢这个活，用规则将对手层层包裹，直至窒息，远比用刀子一击致命更具美感。
最后，凌飒的目光落在了温青染身上。“青染，最重要的部分。”
“我需要一份关于c-9航空港的‘污染物构成分析报告’。”
凌飒脸上笑容恶劣，“不仅仅是那些写在新闻报道里的，我要的是……所有。”
温青染的呼吸微微一滞。“所有？”
“对，所有。”凌飒肯定地点头，不紧不慢道，“被辐射尘埃污染的建筑结构、被高能粒子流穿透的金属地板、被放射性废水浸泡过的地基、甚至是被污染的空气……按照最严格的联盟环保标准，它们算不算是‘固体污染物’和‘气态污染物’？”
温青染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
釜底抽薪！这是釜底抽薪！狠！太狠了！
全息屏幕上，庞大的c-9航空港三维结构图被调取出来，各种物理参数、材料成分、辐射侵蚀模型在他眼前飞速建立、演算、重组。
“找到了！”温青染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根据联盟Ep-731号环保法案附则三，长期暴露在γ射线通量超过5希沃特的建筑材料，在拆卸后应被归类为‘三级放射性固体废料’。
c-9航空港的A区和b区停机坪，其结构钢材的累积辐射剂量，预估在12到15希沃特之间，完全符合最高辐射污染标准！”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条条分析结论和对应的法规依据拖拽进石裂风正在起草的文件中。
“还有！考虑到建筑结构在长期辐射下的脆化效应，为避免在拆解和运输过程中发生二次泄露，产生不可控的环境灾难，强烈建议甲方采用‘整体切割、分区封装’的方案进行作业。.......需要动用专业的工程舰！”
“另外，根据《银河紧急科研优先法案》中对‘Ω级生态样本’的保护条例，为避免外来高危物质在运输途中对绿云星的独特生态造成潜在威胁，所有运输舰船必须采用‘军用级三重隔离力场’进行封装。”
“运输前，所有废料必须在c-9航空港原地进行预处理，打包成标准尺寸的‘净化单元’。”
他手速飞快，一个全新的预算表格在他面前成型。
光幕上，一连串天文数字飞速滚动，最终定格在一个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结果上。
“初步估算，”温青染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光幕上的数字，“要完成c-9航空港百分之三十污染物的拆解、封装和运输，甲方（天鹅座集团）需要动用至少十二支专业的工程舰队，超过三百台‘泰坦级’工业机甲，以及至少五十艘经过特种改造的‘利维坦级’重型运输舰。”
“运输过程中的能源消耗、舰船损耗、人员保险、以及为每一船货物购买的‘星际运输灾难险’……林林总总加起来，光是第一批货，安全地送到绿云星的轨道上，天鹅座集团需要付出的前期成本，保守估计，将超过两百亿星币。”
会议室里，针落可闻。
维克多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巨树菇，他看着光幕上那个“200亿”的数字，感觉脑瓜子嗡嗡得。
三百亿的违约金，他们还没开始干活，对方先填进来两百亿？这是什么坑货操作？这总督难不成是自己人？
苏承舟呆呆地看着温青染，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凌飒，枯老的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杀人……诛心啊！”
“还没完。”白静怡清脆的声音响起，她举起手里的数据板，脸上带着报复的快意。“我们查到了！《银河联盟高危险品运输管理办法》第七章第四十三条明确规定：‘所有跨星系运输的超高危物质，其所有方必须承担无限连带责任。运输途中的任何损耗、泄露、以及由此造成的一切环境与经济损失，均由所有方，即甲方，全权负责。’”
她补充道：“也就是说，从c-9星港拆下来的任何一块砖，在运到我们绿云星之前，要是丢了，或者泄露了，都算天鹅座集团的。跟我们半个星币的关系都没有！”
“干得漂亮。”凌飒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走到石裂风身后，看着那份措辞谦卑恭敬、但内容却处处是刀的《说明函》，唇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把这些，全部加进去。然后，用最高优先级的加密频道，发送给总督阁下。”
半小时后，一份新鲜出炉的、长达上百页的、附带了无数法律条文和技术附件的电子文件，从绿云星的巨树菇基地，飞向了耀阳之茧总督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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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耀阳之茧，总督办公室。
瓦莱里乌斯正品尝着一杯来自中央星域的珍稀佳酿，两天两夜的疲惫在签下合同的那一刻便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快感。
“一群来自穷乡僻壤的蠢货，”他轻蔑地摇晃着酒杯，对身边的首席律师说。
“用一点点威胁就想吓住我？最后还不是被我的对赌协议套死了。呵！三百亿，还有一百年的独占权……哈哈！”
首席律师也露出了谄媚的笑容：“总督阁下英明。那位小姐现在估计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年轻气盛了吧。”
就在这时，一声急促的提示音响起。
“嗯？”瓦莱利乌斯低头便看到一封带着绿色图标的加密邮件，发件人是“绿云星生物净化有限公司”。
“哦？这么快就来求饶了？”他嗤笑一声，随手点开了短讯。
起初，他脸上的表情还是嘲弄和不屑。但当他看到那长达上百页的附件列表，以及开篇那句“为积极履行合约义务，确保项目顺利进行，我方特就项目执行前置条件进行如下说明……”时，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耐着性子往下看。
“……依据联盟Ep-731号法案……建议采用‘整体切割、分区封装’……”
“……依据《银河紧急科研优先法案》……需采用‘军用级三重隔离力场’……”
“……初步估算运输成本……两百亿星币……”
“……依据《银河联盟高危险品运输管理办法》……所有方承担无限连带责任……”瓦莱里乌斯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在‘所有方’三个字上停了下来。
一分钟后，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脸色迅速由红转黑，再到煞白。
手上的红酒杯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当他看到文件后面附带的，十几页联盟签章的法条时，他再也控制不住。
“噗——”
一口殷红的酒液混合着血丝，猛地喷在了昂贵的丝绒衬衫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痕迹。
“哐当！”水晶酒杯被他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凌——飒——！”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从总督办公室里传出，带着无尽的愤怒、悔恨与……恐惧。
他到底做了什么？
三百亿的陷阱？
不。
这是两百亿的巨坑，也是一个将要天鹅座集团拖入泥潭的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