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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的暑气稍稍散去,四合院里各家各户开始挪动小板凳、竹躺椅出来纳凉。李成钢端着一杯晾凉的开水,坐在自家门口的板凳上。他换了件洗得发白的旧汗衫,摇着一把破蒲扇,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院里熟悉的景象。

就在这时,一个瘦削的身影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来。借着各家窗户透出的微弱灯光,李成钢看清了来人——贾东旭。

他吃了一惊。这才多久不见?贾东旭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一圈精气神,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颧骨高高凸起,面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平日里合身的工装此刻套在身上显得有些晃晃荡荡,裤腿空荡荡的。他低着头,肩膀耷拉着,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仿佛腿上绑着沉重的沙袋。

“东旭哥?”李成钢不由得站起身,声音里带着关切,几步迎了过去。

贾东旭闻声抬起头,看到李成钢,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牵动着脸上的皮肤,更显憔悴:“是成钢啊,刚吃完饭?”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沙哑。

“嗯呐,出来透透气。”李成钢走近了,更清晰地感受到贾东旭身上那股浓浓的疲惫气息,忍不住说道,“东旭哥,你这脸色……怎么瘦成这样了?可得注意身体啊!”他皱着眉,语气真诚。

贾东旭停下脚步,就站在当院,夜色掩盖了他部分窘迫,却也放大了那份无奈。他深深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沉得像块石头砸在地上。

“唉……”他搓了搓手,指关节显得异常突出,“成钢兄弟,不怕你笑话。”他压低了些声音,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苦涩,“我家这情况你也知道,就我一个人有定量供应。这年头,粮站那点定量……糊口都难。”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我是把家底儿都掏空了,想尽法子弄点吃的。虽说柱子心善,没少帮衬我家,送点剩菜剩饭,可那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他声音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更多的愁苦,“现在淮茹又怀上了,身子金贵。我这当老爷们的,总不能让她和孩子饿着肚子吧?”

李成钢心下了然。贾东旭没提,但院里谁不知道?他那老娘贾张氏,饭量可不小,而且是一点委屈都不能受的主儿。贾东旭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孝顺,也成了他最大的枷锁,宁可自己勒紧裤腰带,也舍不得让老娘少吃一口。

这层层重担压下来,贾东旭这身板,如何扛得住?

李成钢眉头紧锁,语气更加恳切:“东旭哥,你孝顺,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可有个理儿,你得想明白啊!”他特意加重了语气,“你是轧钢厂的二级钳工,干的都是实打实的重体力活儿!这顶梁柱要是吃不饱,身子骨先垮了,上了班使不出力气,头晕眼花出点差错怎么办?万一耽误了生产任务,厂里扣了工资、奖金,家里不是更难上加难?”

他语重心长,几乎是在点破一个残酷的现实:“东旭哥,你瞧瞧现在这光景,哪家哪户不是先紧着把家里的顶梁柱给喂饱喂好?只有顶梁柱立住了,这个家才撑得下去啊!嫂子怀着孩子是要紧,你妈年纪大了也饿不得,可你的身子,更是这个家的根基!”

贾东旭听着李成钢的话,眼神复杂地闪烁着。他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可一想到家里……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化作一声更深的叹息:“唉……成钢兄弟,你说的理……是这个理。可是……我妈她……”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那欲言又止的苦闷和无奈,比说出口更沉重。李成钢完全能猜到他想说什么——贾张氏那性子,要是让她觉得儿子“偏心”媳妇克扣了她的口粮,在家里闹腾起来,那日子还能过吗?贾东旭就是太老实,也太怕那无休止的吵闹,才选择了自己默默硬扛。

看着贾东旭那满脸的愁苦和深陷的眼窝,李成钢心里五味杂陈。作为一个知晓“天命”的穿越者,他几乎能看到那条既定的、通向悲剧的轨道——眼前这个被生活压弯了腰的男人,最终会因长期营养不良、劳累过度,在一次平常的钳工操作中失足……然后,贾家的天就彻底塌了。

一股沉重的无力感攫住了李成钢。他能说什么?他能做什么?直接点破那可怕的未来?那只会被当成疯子。强行插手贾家的家务事?他没有立场,也没有那个能耐去改变一个家庭的相处模式和根深蒂固的观念。时代的大潮与个人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而坚韧的网。

他所有能做的,只剩下最后一句苍白却也是唯一合乎情理的提醒。

李成钢喉结动了动,最终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贾东旭那瘦得硌手的肩膀,语气沉稳而真诚,带着深深的关切:

“东旭哥,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千万多注意身体。上班的时候,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力集中点,特别是那些有风险的活,安全第一!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地下班回家。”

他的目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认真:“记住了,平平安安回家比什么都重要。”

贾东旭感受到了李成钢话语里的分量和真挚的关心,心头一暖,点点头:“哎,成钢兄弟,多谢你惦记着了。我……我记下了。”他顿了顿,又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吧,你也早点歇着。”

他拖着依旧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向中院。

李成钢站在原地,看着贾东旭消失后,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那句话,既是提醒,也是告别。有时候,面对滚滚向前的命运车轮,渺小的个人能做的,唯有尊重它的轨迹。他端起早已凉透的水杯,仰头喝了一口。

就在这时,前院阴影里一阵响动,一个熟悉的身影蹬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进来了,正是许大茂。

“嘿!钢子!”许大茂嗓门敞亮,带着点疲惫后的兴奋,显然刚完成一场放映任务回来,“坐这儿享清福呢?今儿乡下可热闹了,刚放完《刘三姐》,那老乡们……”

他支好自行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李成钢跟前,没等坐下,就迫不及待地从挎包里掏出半包带过滤嘴的“大前门”,自己叼上一根,又熟练地弹出一支递给李成钢。

李成钢接过烟,掏出火柴给两人点上。烟雾在昏暗中袅袅升起,驱散了些许夜晚的湿气,也带来一种心照不宣的亲近感。

“刚回来?够辛苦的。你儿子开始长牙么”李成钢吐了口烟圈,随意问道。两人关系很铁,说话也少了许多顾忌。

“嗨,为人民服务嘛!上下各长了一颗牙”许大茂咧嘴一笑,顺势拉过旁边的小板凳坐下,凑近了些,脸上挂着一种八卦神情,“诶,钢子,跟你说个新鲜的。就昨天傍晚,天擦黑那会儿,我刚回来……”

他故意顿了顿,吊人胃口似的:“你猜我瞅见谁了?”

“谁?”李成钢配合地问。

“还能有谁?咱们院那位‘痴情圣’,傻柱呗!”许大茂语气里的讥讽如同淬了毒,“就在贾家门口那儿,跟做贼似的,提溜着他那个宝贝疙瘩铝饭盒,左顾右盼,趁人不注意,‘滋溜’一下就钻进贾家门帘子里了!嘿,那猴急劲儿,眼珠子都快掉秦淮茹裤腰带上了吧?”

李成钢嘴角扯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带着点冷意和了然:“呵,他倒是积极。食堂那点油水,自己不先紧着肚子,排着队给人送温暖去了

“啧,你说他傻柱图啥?”许大茂一撇嘴,满脸的不屑,“是真把自己当活菩萨了?还是被易中海那老小子灌了迷魂汤?食堂那点油水,自个儿偷偷摸摸省下来,巴巴地给人家小媳妇送上门去!贾家那老婆子胃口有多大他不知道?秦淮茹肚子里的娃跟他有半毛钱关系?”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十足的恶意揣测,“要我说啊,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馋人家秦淮茹的身子!那小媳妇是有点勾人劲儿,把他那点花花肠子全勾出来了!

再加上一大爷易中海,整天在他耳朵边嗡嗡嗡,什么‘远亲不如近邻’、‘帮扶困难户’、‘尊老爱幼是美德’……屁!我看就是易中海那老狐狸拿捏住了傻柱这根直肠子,把他当杆傻枪使唤,好维持他那‘道德标兵一大爷’的假仁假义!傻柱这蠢货,给人当猴耍还乐颠颠地替人数钱呢!”

李成钢抽了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带着点讥诮:“易中海那套词儿,糊弄糊弄傻柱这样的,倒是对症下药。” 许大茂这番分析,配合李成钢这两句点穴般的奚落,彻底撕开了四合院温情面纱下的一角。秦淮茹的示弱是武器,易中海长期不遗余力的“道德教育”是土壤,而傻柱内心深处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和愚直,则是驱动力。这三者交织,才构成了眼前这幕看似帮扶实则各怀鬼胎的荒诞剧。

“你再看贾东旭那熊样,”许大茂观察到李成钢没有反感,说得更起劲了,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都快瘦成一把骨头架子了!他那点定量够谁造的?他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秦淮茹又怀上了也得沾点荤腥吧?傻柱送那点剩菜剩饭,还不够贾张氏塞牙缝的!到头来,好处他傻柱落不着半个‘谢’字,秦淮茹念的是她男人还是傻柱的好?,贾东旭还得啃着窝头去轧钢厂卖苦大力!你说这不是纯纯的冤种、傻子嘛!”

李成钢想起刚才贾东旭蜡黄凹陷的脸颊,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有些人啊,就乐意当这冤大头,别人拦都拦不住。”

“易中海那套,听着比唱的还好听,其实就是最大的和稀泥!”许大茂下了结论,带着他街头智慧般的精明,“他根本不敢去碰贾张氏那根硬钉子,就知道拿‘孝顺’的大帽子往死里扣贾东旭,再忽悠傻柱往里填坑!这不是治病,这是养痈遗患!我看呐,贾东旭那副小身板……”

许大茂没说下去,但眼神里那种“你懂的”的再明显不过。李成钢掐灭了烟头,作为知晓结局的人,去扭转贾东旭的愚孝?去戳穿傻柱的痴念和易中海的伪善?在这个人情世故盘根错节、时代洪流裹挟一切的四合院里,无异于痴人说梦。

“是啊……”李成钢最终只是沉沉地吐出了两个字,许大茂看李成钢有点困意,便也转了话题,眉飞色舞地说起乡下放电影时几个老乡闹的笑话。两人又抽了支烟,闲聊几句,夜色渐深,许大茂打着哈欠起身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