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浸入归源井水的刹那,那磅礴而纯净的源初生机,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涌入那濒临破碎的载体之中。裂痕肉眼可见地弥合,黯淡的玉质重新变得温润,其深处那点“冰晶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壮大、明亮,散发出喜悦与新生的波动。楚清弦那缕微弱的意识,如同沉睡在温暖母体中的婴儿,开始舒展,变得清晰。
萧玦屏住呼吸,心中被巨大的希望填满,目不转睛地盯着井中的变化。
然而,这希望仅仅持续了不到三息!
就在那“冰晶白”光芒愈发璀璨,楚清弦的意识波动即将凝聚成型的瞬间,异变骤生!井水底部,那原本清澈见底、蕴含星辰的景象陡然扭曲,一丝极其隐晦、却与这纯净生机格格不入的阴冷邪异气息,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猛地从井水最深处窜起!
这气息并非弥漫扩散,而是凝成一股细微却无比坚韧的灰黑色丝线,精准地缠绕上正在贪婪汲取生机的玉佩,并顺着那生机流淌的通道,逆流而上,直刺玉佩深处那正在苏醒的“冰晶白”核心!
它的目标明确——不是摧毁玉佩,而是要污染那刚刚萌发的、纯净的“源”之意识!
“不好!”
萧玦脸色剧变,几乎本能地就要伸手将玉佩捞出!但他的手伸到一半,却硬生生停住!此刻玉佩正处于修复和意识复苏的关键时刻,强行中断,后果不堪设想!很可能前功尽弃,甚至直接导致楚清弦意识崩溃!
可不阻止,难道眼睁睁看着那邪异气息污染她?!
电光石石间,萧玦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大巫祭知道吗?这是考验还是陷阱?为何归源井中会隐藏着“蚀”之力?!
他猛地想起乌蟒!那个叛徒在此地盘踞多年,以他对“蚀”之力的研究和在寨中的势力,是否有可能早已偷偷对归源井做了手脚?这缕隐藏极深的邪异气息,或许就是他留下的后手,目的就是防止有人真正借助归源井的力量,或者……是为了污染可能出现的“源”之继承者?!
念头飞转,现实却不容他多想!那灰黑色丝线已经触及“冰晶白”的外围,那纯净的光芒边缘,瞬间染上了一丝不祥的灰暗!楚清弦刚刚变得清晰的意识波动,也传来一阵剧烈的、充满痛苦与排斥的震颤!
不能再犹豫了!
萧玦眼中厉色一闪,他没有试图去攻击那缕邪异气息——在那纯净的井水中,他任何外来的力量都可能造成不可预知的干扰。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他猛地将自身那微弱的精神力,混合着识海中“初约之证”的秩序烙印,以及……一丝源自楚清弦馈赠的、对能量本质的玄奥理解,化作一道纯粹而坚韧的“意念屏障”,并非去阻挡那邪异丝线,而是直接覆盖、包裹住了玉佩深处那团正在被侵蚀的“冰晶白”!
他以自身灵魂为盾,硬生生替楚清弦承受了那邪异气息的侵蚀!
“呃啊——!”
在“意念屏障”与邪异丝线接触的瞬间,一股阴冷、暴戾、充满毁灭欲望的意志,如同亿万根冰针,狠狠刺入萧玦的识海!剧痛远超之前灵魂受损之时,仿佛整个意识都要被这纯粹的恶意撕裂、污染!
他右眼中的苍白火焰疯狂摇曳,识海中的“初约之证”指骨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死死守护着他最后的核心灵智,与那入侵的邪异意志激烈对抗!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浸透衣衫,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但他始终没有撤回那“意念屏障”!
他在赌,赌归源井本身那浩瀚的纯净生机,能够压制甚至净化这缕无根的邪异气息!赌楚清弦苏醒后的“源”之力量,能够反过来清除这侵蚀!
这是一场发生在微观层面的、凶险万分的拉锯战!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萧玦感觉自己的意识在冰冷与灼热的极端痛苦中反复煎熬,灵魂仿佛被放在磨盘上一点点碾碎。那邪异意志如同附骨之疽,疯狂地试图瓦解他的防御,污染他的本源。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支撑不住,意识即将被那无尽的黑暗与疯狂吞噬的刹那——
被他护在身后的、那团“冰晶白”核心,在得到了毫无干扰的、充沛的源初生机滋养后,猛地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纯净而柔和,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定义”与“净化”意味的光芒!
这光芒如同黎明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冰晶白”周围的灰暗!那缠绕其上的邪异丝线,在这光芒的照耀下,发出了细微却凄厉的、仿佛源自灵魂本源的尖啸,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蒸发,最终化作一缕黑烟,彻底消散在井水之中!
侵蚀……被清除了!
与此同时,一个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带着劫后余生茫然与一丝冰冷怒意的女子意念,如同破开水面的莲花,彻底在玉佩中苏醒过来!
“……萧……玦?”
是楚清弦的声音!不再是残缺的意念碎片,而是完整的、属于她本人的意识!
萧玦心中巨石轰然落地,那紧绷到极致的心神一松,强烈的疲惫与灵魂被侵蚀后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向后倒去。
然而,在他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感觉到一只冰凉却真实的手,轻轻扶住了他的手臂。同时,那清晰的意念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
“辛苦你了……剩下的,交给我。”
紧接着,他感觉到一股精纯而温和、却带着某种奇特梳理与净化效果的力量,从玉佩中涌出,顺着他依旧维持的意念连接,涌入他那被邪异意志冲击得千疮百孔的识海,开始缓慢而坚定地驱散残留的阴霾,抚慰受损的灵魂……
是楚清弦!她在苏醒的第一时间,便开始反哺救治他!
萧玦心中最后一丝牵挂落下,彻底放任自己沉入了黑暗的休养之中。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昏迷后,那枚悬浮在归源井中的玉佩,光芒逐渐内敛,最终化作一道流光,重新没入他的怀中。而井水底部,那被净化掉的邪异气息消散处,一点极其微小的、仿佛烙印般的扭曲符文,一闪而逝,彻底隐没。
圣殿之上,一直闭目凝神、仿佛与整个圣山同呼吸的大巫祭,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意味深长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