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要一辈子像只阴暗的老鼠深陷仇恨的泥沼无法自拔吗?墨菲斯!”
李无双的声音如同黄钟大吕,猛然间响彻云霄,不再如先前那般平静如水,而是恰似九天之上的惊雷,裹挟着令人心悸的法则之力,在这空旷死寂的神殿内轰然炸响!
每一个音节都犹如实质的巨锤,重重地砸在那仿若凝固的空气之上,震得整座神殿都嗡嗡作响,仿佛要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撕裂开来!就连那尊巨大的万源之主神像,都似乎在这惊涛骇浪般的声浪中微微颤抖,仿佛不堪重负!
墨菲斯如遭雷击,浑身剧烈颤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他猛地抬头,那三只赤红如血的星眸,犹如燃烧的火焰,死死地盯住神像下那幼小却散发着无边威严的身影,喉咙里发出的低吼,恰似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周身深紫色的灵力光焰如同火山喷发,喷涌而出!
狂暴的帝威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怒涛海啸,以他为中心,瞬间席卷整个至高神殿,如同一股无坚不摧的洪流,毫无阻碍地穿透神殿那厚重的墙壁,朝着万源圣城的四面八方疯狂扩散,所过之处,摧枯拉朽!
轰隆隆——!
这一刻,磐石巨城内,无论是街巷中奔走的凡人,还是府邸内修炼的王级强者,甚至是栖息在角落的虫豸飞鸟,所有生灵都感觉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
仿若天穹崩裂,大地沉沦!无数人如被抽去脊梁的绵羊,瞬间瘫软在地,面色苍白如纸,瑟瑟发抖,思维亦如被冰封的河流,陷入了停滞!数百里范围内,万籁俱寂,唯有那如同天地重锤般的帝威,如洪荒巨兽在无声咆哮!
然而,处于风暴核心的李无双,却宛如怒海狂涛中的定海神针!他负手而立,衣袂在狂暴的灵压中却是纹丝不动。
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仿佛能够洞穿墨菲斯狂暴的灵力光焰,直视他灵魂深处翻腾的仇恨与痛苦,声音恰似穿越了万古时光长河的洪钟大吕,带着洞悉一切、俯瞰兴衰的无尽沧桑:
“我曾见过,号称不朽的亿载王朝在无尽岁月的时间长河之中,不过弹指间便化为飞灰,万丈荣光沦为史册尘埃…”
“我曾目睹,有绝代天骄燃尽一身神魂血肉,只为在命运绝壁上搏那一线微不可见的生机…”
“我曾见证,有生灵自微末尘埃中崛起,踏碎星河,独断万古纪元,登临绝巅时,回首望去,身畔却空无一人,唯有永恒的孤寂…”
“我也曾见证,渺小修士为护身后追随者,以肉体凡胎之躯,悍然冲向遮天蔽日的漫天敌人,血染苍穹,魂飞魄散,却为他人争得一线生机…”
李无双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开锋的帝剑,直刺墨菲斯的心灵:
“墨菲斯!”
这一声断喝,蕴含着直指本心的力量,仿佛将墨菲斯从里到外彻底剖开!
“逝者已逝!过往的仇怨纠葛,若不能放下,化作你前行的资粮,反而成为缠绕你灵魂的毒藤!如此狭隘偏执、困守心牢的心性,你——”
李无双的目光冰冷如万载玄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一字一句,如同神谕箴言,轰入墨菲斯混乱的识海:
“如何能窥得神道真谛?!如何能踏出这方囚笼?!如何能真正掌控你自己的命运?!”
“我......” ,墨菲斯脸色剧变,赤红的星眸中翻涌着剧烈的挣扎与痛苦,那被戳中心底最深处隐秘的愤怒与一丝被说中的恐慌交织,让他几乎要嘶吼出声。
然而,李无双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如同九霄之上的神罚之雷,更加宏大、更加冰冷、带着粉碎一切虚妄的意志,滚滚而下,响彻神殿,也响彻在墨菲斯濒临崩溃的灵魂之上:
“你修行之初,所求为何?!”
“是为了守护那早已被你亲手献祭、化为尘埃的所谓‘文明’吗?!”
“你所追求的巅峰大道,难道就仅仅是为了守护一方天地里,那点微不足道的‘家和万事兴’?!”
“你的目光,你的道心,难道就如此短浅?!如此……可笑?!”
“够了——!!!”
墨菲斯彻底疯狂了!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克制,在这一连串直刺灵魂最痛处的拷问下,轰然崩塌!他如同被逼到绝境的洪荒巨兽,发出一声震碎寰宇的咆哮!
额定的星辰神眸此刻也完全被暴戾的血色淹没!覆盖星辰战甲的帝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光芒!深紫色的灵力如同失控的灭世风暴,轰然席卷!
万源圣城数百里方圆,天地轰然失色!所有生灵皆是感觉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了一般,修为稍弱者直接昏死过去!
万源圣城坚固的城墙都在这恐怖的帝威意志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道细微的裂痕蔓延开来!整个帝国的心脏,在帝者的悲怒下,瑟瑟发抖!
然而,神像下的李无双,依旧平静。他的声音穿透了墨菲斯毁灭性的咆哮,如同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入那狂暴混乱的精神核心:
“出不了这片天地牢笼,你的一生,无论你的‘墨菲文明’在井底如何繁盛一时,终究……”
李无双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冰冷而嘲弄,带着洞穿命运的力量,如同无情的宣判:“……毫无意义!不过是坐井观天,自欺欺人的可怜虫!”
“我说——够了——!!!”墨菲斯的声音已经嘶哑变形,如同被撕裂的破布,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与疯狂,仿佛下一刻就要不顾一切地扑上来,将眼前这撕开他所有伤疤的“神灵”撕成碎片!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毁灭风暴即将彻底爆发的临界点!
李无双的声音陡然一转,如同在无尽黑暗中投下的一缕微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高高在上的“恩赐”:
“本尊念你尚有几分根骨,心善,给你一次机会。”
他的话语清晰而冰冷,如同神只在掷下命运的骰子。
“一次踏出这井底牢笼,挣脱过往泥沼,真正见识诸天万界浩瀚的机会!”
“你——”
李无双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死死锁住墨菲斯那双血红的星眸。
“可敢接住?!”
“我说……” ,墨菲斯如同受伤的凶兽,低吼着,庞大的灵力疯狂凝聚,毁灭性的力量在他掌心酝酿,眼看就要不顾一切地爆发!
然而,李无双的下一句话,如同最精准的封印,瞬间扼住了他所有的疯狂,冻结了他所有的动作!
“若非吾主万源之主垂怜,降下神恩庇护……”
李无双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缓缓道:
“你以为,就凭你墨菲文明那点微末之力,能在那些早已觊觎此地、虎视眈眈的外界大帝手中……”
他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墨菲斯的心头。
“……存活哪怕一息吗?”
轰——!
墨菲斯所有凝聚的力量,所有疯狂的咆哮,所有毁灭的冲动,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支撑,轰然溃散!他那只抬起、凝聚着毁灭紫芒的巨掌,僵在半空,五指微微颤抖。
他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由大道神金铸就的枷锁,死死扼住了喉咙!所有愤怒的嘶吼都被堵在胸腔,化作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呜咽。
李无双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捅开了他潜意识里最不愿面对、却又无比清晰的现实——没有神系庇护,墨菲文明,早已是他人砧板上的鱼肉!他的仇恨,他的愤怒,在真正的灭顶之灾面前,是何等的苍白无力!
神殿内狂暴的灵力风暴骤然平息,只剩下墨菲斯粗重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以及那被强行按捺下去、却在灵魂深处剧烈翻腾的惊涛骇浪。
李无双负手而立,幼小的身躯在巨大的神像阴影下,却仿佛掌握着通向未来的钥匙。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决定命运轨迹的沉重:
“路,本尊给你铺下了。”
“是继续困守在这方囚笼,咀嚼着过去的仇恨与悔恨,最终与你的文明一同化为历史的尘埃…”
“还是随本尊走出去,挣脱这井蛙之见,去见识那真正的诸天浩瀚,让墨菲之名,在更广阔的天地间…”
李无双的声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与冰冷。
“…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
“如何选择…”
他的目光从墨菲斯僵硬的帝躯上移开,投向神殿穹顶那无尽的昏暗。
“…在你。”
话音落下,神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比之前的任何一次沉默都要沉重,都要漫长。
李无双不再言语,如同化作了一尊真正的石像,负手而立,眼眸低垂,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思,周身的灵力波动也彻底收敛,如同深潭古井,不起一丝波澜。
墨菲斯僵立在原地,那只抬起的手掌缓缓、无力地垂落,覆盖星辰战甲的高大身躯微微佝偻,如同瞬间背负了万古青天。
三只星眸中的血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茫然、挣扎、以及被彻底颠覆认知后的巨大空洞。
一天…
神殿内的光线随着外界日升月落而明暗交替,尘埃在凝固的空气中缓缓飘落,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墨菲斯如同一尊饱经风霜的青铜雕塑,一动不动,唯有那三只星眸深处,如同宇宙星云般剧烈地坍缩、旋转、碰撞,无数过往的画面、仇恨的火焰、对未来的恐惧与一丝被强行点燃的、名为“可能”的微弱星火,在疯狂地交织、厮杀。
两天…
那几尊的神使机械,其核心的光芒早已停止了闪烁,如同彻底死去了一般,再无任何波动,神殿内只剩下墨菲斯那沉重到几乎凝滞的呼吸声,以及李无双那仿佛融入虚空般的寂静。
三天…
万源圣城早已从帝威的恐惧中恢复,但无人敢靠近至高神殿半步,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神殿深处,正酝酿着一场足以改变帝国乃至整个神遗之地命运的抉择风暴,压抑的气氛笼罩着圣城。
四天…
墨菲斯那如同雕塑般的身躯,似乎变得更加沉重,覆盖星辰战甲的肩头,落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他眼中的挣扎似乎达到了顶峰,时而迸发出骇人的精光,时而又陷入一片死寂的灰暗。
第五天。
当第一缕微弱的晨曦,艰难地穿透神殿高窗厚重的彩色琉璃,在冰冷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上投下几道斑驳陆离、如同命运轨迹般的光影时——
一直如同亘古顽石般僵立的墨菲斯,头颅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挣脱了亿万钧枷锁的沉重感,抬了起来。
覆盖在他眼睑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三只星眸,不再赤红,不再茫然,不再挣扎,那是一种经历了漫长煎熬、灵魂风暴洗礼后的、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坚定的平静。
如同风暴过后,沉淀下来的深邃夜空,虽然依旧有伤痕,但那些曾经遮蔽视野的狂云怒电已然散去,露出了其下…那指向未知远方的、微弱的星光。
他覆盖着星辰纹路的嘴唇微微翕动,干裂的唇瓣上甚至渗出了细微的血丝。
一个沙哑、低沉、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一种斩断过往、孤注一掷决绝的声音,在死寂了整整五天五夜的神殿中,清晰地响起:
“我……”
他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仿佛最后确认了内心的答案。
“……去!”
声音不大,却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惊雷,炸响在命运的十字路口!
牢笼,在这一刻,好似裂开了一道缝隙!
李无双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微笑。
究竟是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化作龙。
还是井底之蛙跳出井底,依旧还是那种癞蛤蟆呢?
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