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宝一想也是,以她的出身、她的立场视角,这么年轻就练成了冠绝天下的身手、以寂寞高手姿态独行江湖多年。
所以她看不起天地会是情理之中,略微有点好感也是因为天地会的立场是“反清复明”。
“韦小宝,郑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身为汉人,又是天地会香主,以反清复明为行事宗旨。这些是真的?”
九难的神态忽然变得有些森然,压迫感十足。
韦小宝心里一凛,知道她肯定还有后话。
又想到她的行事风格以及刚刚骂沐剑声虚伪。
韦小宝决定赌一把、故意装逼:“师太……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九难冷冷道:“这可不像你的铁齿铜牙风范,想到什么说什么就好,我这辈子什么苦难都经历过、包括国破家亡,至亲惨死、心爱之人因身份立场原因渐行渐远、所以不论你是什么复杂心态我都能理解的,只要对说实话就好。”
韦小宝说道:“那便回答师太,我是汉人,我不喜欢鞑子。鞑子进关后大肆屠杀我百姓,什么扬州十日嘉定三赌、这些其实还不完全是畜生做的事,鞑子真正的问题在于不能包容、不许我汉家读书人的先进思想广泛传播,搞文字狱,从出生起,就教育每个人去养成成奴才思维,这才是鞑子的核心问题所在。”
九难深吸一口凉气,倒是真没想到这少年思路如此清奇,看问题高度比自己更透彻的多!
接下来九难继续静静听着他说:“但即使这样,所谓的反清复明也不是我真正心声。我加入天地会是个意外,甚至可以说是被迫,既然加入了这样的组织,不随波逐流的跟随喊口号,那连生存也做不到。结论就是:我即使是天地会的香主,我不喜欢鞑子,但反清复明未必是我心声。得看情况。”
听到这里,九难的目光犹如两道冷电,直射入韦小宝眼里,冷然道:“看你言辞,看你这身锦衣,又看你轻易能从皇宫救走沐王府的人,传言不错,你的确在皇宫混得很好?”
韦小宝道:“是的我混的非常好。小皇帝把我当朋友,对我他真有义气心思。”
九难神色南明:“假如我要求你带我进宫,让我有机会刺杀鞑子皇帝,事成后我承诺传授你一身绝世武学,你同意吗?”
“不同意。”
韦小宝这不是以退为进,而是真不想小皇帝现在死。
九难冷冷道:“怎么,他对你好,于是你就习惯了做奴才?”
韦小宝反问:“理清这问题的关键在于:是不是杀了小皇帝,我就不是奴才,是不是杀了小皇帝,天下千千万万的汉人就脱离奴役了呢?”
“这倒……不是。”
九难愣了愣,迟疑少许实话实说道:“想刺杀小皇帝这事最多只能让我个人泄愤,我也知道,杀了他,不影响现今天下仍是鞑子掌控,死了一个小皇帝,他们还会立其他人做皇帝。”
韦小宝道:“太对了,我和师太所见略同。鞑子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利益阶级。皇帝只是代表这阶级的符号而已。关键是,现今皇帝是鞑子中相对爱惜百姓,相对更能接受‘汉化’的人,少年时期又是性格可塑性最强的时候,于是这时候若小皇帝死了,换个类似鳌拜思路的上台,相反是全体汉人的灾难。”
九难绝美的脸颊闪过一阵迟疑之色,仔细思索,的确能感知到当今皇帝亲政后,关于惠民政策方面的一些转变迹象。
与此同时,九难也知道眼前这小子说话语气间,的确有维护小皇帝的情绪。这种感觉很熟悉,可恨,却又亲切……
不禁又让九难又想到了当年、想到了“他”。
那时的美少女阿九何尝不是怀着青春萌动、怀着友情、人情看待他,又因身份立场的天然隔阂,夹杂纠结于剪不断理还乱的人情世故、爱恨情仇中。
这么想着,九难看韦小宝的目光从冷峻逐步趋于柔和,最终叹息道:“韦小宝,你很不好……”
韦小宝不禁有点紧张,也不知道所谓的很不好、会不会跟着就被她打一顿?
妈的被她殴打可是既无法还手又无法报官的……
接着九难又柔声道:“不知为什么,你我性格明显不一样,但总觉得你很像年轻时的我,看到你,总恍惚间以为是看到了年少时候的那个无知少女……”
说不完她又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明月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只见她突然眼圈一红,掉下泪来,一滴一滴的泪从她丝质的衣衫上滚下,滴在地上。
这几乎天下无敌的美女忽然间表现出这种情绪,把韦小宝看得眼冒金星,觉得她美到了极致。甚至还有点同情这人生苦难又波折的美人。
韦小宝便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拉着她左边衣袖扯扯:“师太,你怎么了?”
九难这才用右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泪,回身呵斥:“胡闹,我是女人还是出家人,你怎敢来拉扯?”
韦小宝瞎掰:“拉手当然不敢了,但我见你少了一条手臂,这只是袖子而已,你刚刚一招把我打的眼冒金星、用的也只这条袖子,料想拉一下无妨。我主要是见你忽然伤心,怕你想不开影响了心境。”
九难注视他一会,目光又从微怒状态柔和了下来,好奇的问道:“你我非亲非故,为什么怕坏了我心境?”
韦小宝果断胡说八道:“你这样的顶尖高手,目测各种外功内功已练到尽头,练无可练了,唯一能影响你发挥和状态的,我觉得只有心境了。”
九难微微点头表示认可,却又道:“确是如此,但我心境不好关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