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如惊雷般炸在众人耳边，段茉茉的哭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抬头：“你说什么？方才不是你们寺里的人去府上报信，说世子摔断脖子殁了吗？”
“那是传话的小厮听岔了！”官差哭笑不得，连忙解释，“昨晚言世子确实摔断了脖子，但我们请了大夫来看了，人还活着，只是气息微弱，怕是底下人慌乱中才传错了话。”
他没说的是，这个世子爷虽然还有一口气，但跟个活死人也没啥差别了。
要不是大夫说了他那脖子扭曲的程度千万不能动，他们早将人抬到国公府了。
言墨轩先是一愣，随即又惊又气：“既是没死，为何不传个准信？差点吓煞人！”
“你们快进去吧，要小心着些。”官差挠挠头，侧身让出通路。
还有一句话也没说出口，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人搬死了，可跟大理寺没什么关系。
段茉茉脸上的泪痕还未干，脸上是喜极而泣的表情。
太好了，涵哥哥还没死。
她的正妻之位还有希望。
鸿哥儿的嫡子之位也有希望。
言墨轩也颇为尴尬，挥挥手让抬棺椁的人先回去，又安抚了言玉鸿几句，让跟来的婆子带鸿哥儿先回府，这才和段茉茉跟着官差往里走。
牢房内，言墨涵还躺在地上，头和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他全身都没知觉了，也不能说话，但眼睛可以看，脑子也是清醒的。
看着三弟和段茉茉进来，他很想说话，但用尽全力也只能张了张嘴。
段茉茉看他这个样子，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她泪水涟涟，“表哥，你怎么样了？”
言墨涵只有眼珠子能转动。
段茉茉哭得越来越凶，言墨轩只得让人把门板抬进来，又按旁边大夫说的托着他的脑袋维持原有的姿势小心翼翼搬上门板。
言墨涵也不知伤到哪儿了，反正就是眼前一黑，又没知觉了。
大夫见他眼睛闭上，吓了一跳，忙过来探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活着。你们移动他的时候千万要小心，特别是他的脑袋，若是有一点点差池，恐就会没命的。”
其实在他看来，这人实在是万里挑一的运气好。
寻常人脖子这么一扭，早就断了气。
偏偏他居然活着。
只是……估计这下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活死人一般活着，还不如……
他叹息着，看着门板被人抬出去，他的活儿也就结束了，告辞离去。
段茉茉也跟着要走，但她突然停下脚步，环顾了一下牢房。
但见牢房阴暗潮湿，墙角零散堆着一些稻草，另一个角落恶臭难闻。
她按下翻涌想呕的感觉，扯住一个狱卒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问，“这位老哥，昨儿我婆母派了人过来想与你们商议给世子换个牢房的，可有此事？”
那狱卒摇头，“没有的事！”
“不是说有个周主事和你们相熟吗？”
“什么周主事？我们这儿不认识什么姓周的！”
段茉茉只觉一股怒意直冲天灵盖。
好你个言墨轩，骗走了婆母两千两银子，根本就没往大理寺里打点过一文钱！
否则，她的涵哥哥怎么会受这样的苦？
若是换了牢房换了吃食，涵哥哥怎么会想不通想要爬门？
不爬门就不会摔下来，瞧他那模样，只怕康复……要很难……
她十分难受地跟着回府了。
几人回到国公府，段氏正坐在正厅里抹眼泪，见言墨轩和段茉茉进来，哭着扑上前：“我的儿呢？棺椁呢？”
“姑母，二表哥没死！是他们传错了话！”段茉茉连忙解释，把大理寺的情形说了一遍。
段氏的哭声猛地停了，愣了足足半晌，才一把抓住言墨轩的胳膊：“你说的是真的？涵儿还活着？”
“千真万确，儿子方才亲眼所见，二哥确实摔断了脖子，但人真的还活着。”言墨轩点头道。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段氏喜极而泣，猛地站起身，对着门外大喊，“快！快把府医给我请来！不，再去请京城最好的大夫！再去宫里把太医请来，一定要把涵儿治好！”
黄嬷嬷也跟着松了口气，连忙应声跑去安排。
段氏拉着段茉茉的手，越想越后怕，又忍不住骂道：“那个苏氏太过分了！等涵儿好了，看我怎么收拾她！”
段茉茉垂眸应着，心里却暗自庆幸：还好二表哥没死，不然自己的念想可就真的彻底断了。
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圣旨到——言国公府接旨！”
段氏等人连忙敛了神色，跌跌撞撞地跪在院中。
传旨太监手持明黄卷轴，慢悠悠展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言世子墨涵狱中遭难，伤势颇重，念其曾有剿匪之功，着令暂回府医治，闭门静养，不得擅自外出。其涉案诸事，由大理寺联合刑部继续彻查，务求真相，不得有误。钦此！”
“臣妇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段氏叩首谢恩，起身时眼角的泪珠还未干，脸上却已多了几分安心。
……
另一边，苏奕晴并不知道言家几人竟闹出了这样的乌龙。
她的马车在留园门口停稳，自己则在秋月和夏荷的陪同下进了昱堇院。
秦川推着轮椅从月洞门后出来。
萧煜一身素色锦袍，墨发用玉冠束着，侧脸在斑驳的树影里显得愈发清俊，只是那双深邃的眼落在她身上时，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眉眼一扫，就看到东面空地上摆着几样木制器械，正是根据上回她给秦川的图纸制成的，只是尺寸看着比她预想的大些。
她上前敲了敲其中一个可调节高度的支架，伸手转动支架上的齿轮：“这处要先松开卡扣，再根据手部发力情况调节角度，就像这样……”
她见陆皓没有过来听讲解，一回头，就见陆皓和秦川直接扶着萧煜从轮椅上站起，吃力地走到那器械旁边。
苏奕晴：……
萧煜唇边一勾，“本王直接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