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音刚落,渊主眉心那点朱砂猛地裂开,黑雾翻涌如沸水。
他没再说话,只是抬手一挥。
整片鬼蜮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耳边骤然安静。下一秒,无数道嘶吼从地底钻出——“楚昭!还我命来!”“你该死!”“你不该存在!”
怨灵。
成千上万,密密麻麻,全冲着我来的。
它们不是散乱游荡,而是瞬间结阵,围着寒星一圈圈盘旋上升,像一条巨蟒缠住猎物。每张扭曲的脸上都写着我的名字,有的刻在额上,有的烙在胸口,甚至有张脸整个就是用“楚昭”两个字拼成的。
寒星站在阵心,脚底地面寸寸龟裂,她咬牙撑住长戟,可那股力量根本不是人力能扛的。锁骨下的火焰纹开始逆向燃烧,由金转黑,皮肤表面浮起细密裂痕,渗出带着热气的血珠。
我知道她在硬撑。
但她撑不了多久。
这阵法不讲道理,专啃因果。它把我这些年改过的命格、动过的规则,全变成怨念实体化,靠的就是“天道律令”四个字。寻常手段破不了,强行闯阵等于自投罗网。
但我笑了。
笑得有点欠。
因为我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突然自己翻页了。
一行小字蹦出来:
**“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魂渡高峰期,因果延迟0.7息。”**
我眼皮跳了跳。
好家伙,冷门中的冷门。
这玩意儿平时谁注意?鬼差上班摸鱼的时间居然还能当系统补丁用?
可现在正是彼岸花盛开的时辰,河面飘着一层红雾,像是谁把整坛胭脂倒进了水里。而怨灵大规模集结,正是魂渡高峰期的典型特征。
机会来了。
我不动声色,左手按住左眼琉璃镜边缘,右手把折扇缓缓合拢,指节轻轻敲了三下扇骨。
这是给寒星的暗号:**别动,等我喊你。**
她眼角微颤,没抬头,但握戟的手松了一瞬又收紧——她懂了。
渊主悬浮半空,九柄血刃绕身旋转,声音低沉:“此阵依天道而立,因果为基,命格为引。你纵是漏洞之身,也逃不出天理循环。”
我说:“你说得对。”
他一愣。
我还点头:“真挺像那么回事。”
然后我忽然仰头,对着天上某处大喊:“喂!上班摸鱼的鬼差大哥!今天绩效考核是不是又拖到月底了?别怕,工资条我都给你报销!来,趁领导不注意——打个哈欠呗!”
全场静了半拍。
连那些嚎叫的怨灵都卡了一下。
紧接着,虚空某处传来一声极其敷衍、懒到极致的哈欠——
“啊——————哈……”
那一瞬间,天地规则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
所有怨灵的动作齐齐僵住,嘴张到一半,声音断在喉咙里。阵眼中那根由因果丝线缠成的核心柱子,“啪”地崩了一根,接着第二根、第三根……
星盘在我袖子里疯狂震动,篆文全变成了弹幕:
**“前方高能!!”
“鬼差摸鱼期启动!”
“三界bUG加载中——千万别重启!”**
我甩手展开折扇,银纹划破空气,直指阵心。
“寒星!”我吼,“走!现在!”
她反应极快,长戟往地上一插,借力腾空跃起。可就在她离地刹那,一道黑影从阵眼深处扑出,竟是之前被我们剿灭的毒巢母虫残魂,不知何时附在了她的武器上!
那团黑丝顺着戟杆疾速攀爬,眼看就要缠上她手腕。
我瞳孔一缩。
来不及了?
不。
还差0.3息。
鬼差的哈欠还没结束。
我冷笑,抬脚踹向岸边一块碎石,石头飞出三丈,正砸在河面一朵彼岸花上。
花蕊一震,又一声细微的“啊嚏”从幽冥深处传来——
那是鬼差打完哈欠后习惯性揉鼻子的结果。
**因果延迟叠加,总时长达1.04息。**
足够了。
就在那0.04息的规则真空里,我闪身切入魂阵边缘,一把拽住寒星后领,将她狠狠往后一拉。
她整个人摔进我怀里,长戟脱手飞出,落地时“咔”地断裂,黑丝在空中扭成一团,发出尖锐惨叫,随即被重新激活的怨灵反噬,卷入阵眼深处绞成齑粉。
魂阵开始崩塌。
怨灵们像是集体失忆,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攻击谁,有的原地打转,有的互相撞在一起,最后化作缕缕黑烟消散。
渊主脸色铁青,九柄血刃收回袖中,冷冷盯着我:“你用了不该用的东西。”
“我用的是考勤制度。”我拍拍衣袖,把寒星扶稳,“你们天天拿天道压人,怎么就不许我利用一下员工福利?”
她站在我身后喘气,嘴角带血,却咧嘴笑了:“主人……你刚才喊‘报销工资条’的时候,真像个包工头。”
“闭嘴。”我没回头,“你皮都快裂成地图了还笑?”
她抬手抹了把脸,手指沾血,在红绳上蹭了蹭:“没事,还能打。”
我扫她一眼。
火焰纹还在闪烁,但频率慢了下来,说明血脉侵蚀暂时被压制住了。不过她右臂已经抬不起来,估计骨头裂了不止一处。
这时候,渊主还没走。
他就站在半空,白袍猎猎,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
“你以为这就赢了?”他说,“你不过是撬动了一个缝隙。”
“撬一个就够了。”我抖了抖扇子,“你知道为什么补丁最让人头疼吗?”
他没答。
我笑:“因为它能从内部更新系统。”
他盯着我看了两秒,忽然轻笑一声:“好。那你继续修吧。等你把整个三界都打上补丁,天道自然会降下清除程序。”
话音未落,他人已退入浓雾之中,身影渐渐模糊。
我没追。
也不是不想追,是知道追不上。
这种级别的对手,每次交手都是试探,谁先亮底牌谁就输。
我转身看向寒星,发现她正低头看着地上那截断戟,眉头皱着。
“怎么?”我问。
她指着戟尖残留的一缕黑气:“这东西……刚才好像说了什么。”
“说什么?”
她摇头:“太快了,只听清两个字——‘龙宫’。”
我眯眼。
龙宫?
母虫残魂临死前提龙宫?
不对劲。
除非……它不是自己想去,而是被人指引。
我立刻想到冥河老怪那天说的话:“烧天命簿时,带上我。”
当时我以为他是想亲眼见证,但现在看来——
也许他根本不是为了看,而是为了**进**。
龙宫不在人间,也不在冥界,而是在天命簿投影与现实夹缝之间的虚域。只有初代执笔者的魂魄,才能打开真正的入口。
我攥紧扇骨,指尖发凉。
原来那老东西早就计划好了。
寒星抬头看我:“主人,你还记得去路吗?”
我点头:“记得。”
“那咱们现在就走?”
我没动。
风从河面吹过来,带着腐朽和花香混合的味道。远处雾气翻滚,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底下苏醒。
我盯着那片黑水,缓缓开口:“再等等。”
“等什么?”
“等下一个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