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万仞山和映风城被烧毁的地方大多都已被修复完毕，越凌宗也在令阳的带领下渐渐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可望幽却莫名觉得，这种平静更像是山雨欲来。
她心底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无缘无故燃起的南明离火和鸿渺的离开，恐怕仅仅只是个开始。
于是望幽更加刻苦修炼，日夜不断，早晚不歇，只想尽快让自己的修为能再高一点。
越凌宗已经失去了师父的庇护，现实不允许她再慢悠悠地增长修为，她得尽快撑起为宗门遮风挡雨的那把伞。
这日，望幽刚练完刀，便看见重夜如往常一样给她递了一杯茶。
“歇歇吧，你这些日子绷得太紧了。”
望幽摇了摇头，“我怕来不及。”
她仰头将茶水饮尽，“况且，我若能早日到达飞升之境，你也能早日拿回魔息。”
重夜闻言叹了口气，“魔息之事不急，你也别把自己逼的太狠。”
望幽见他神色担忧，心下一暖。
“我还好，倒是你这些日子一直陪在我身边无微不至的，怎么显得比我还憔悴了？”
重夜勾起唇角，调侃道，
“心疼了？”
望幽点了点头，“是有点。”
她伸手摸了摸他略显苍白的脸颊，轻声道，
“所以别让我担心。”
重夜眼神闪了闪，笑着应好。
凌绝峰。
“师姐，不过就是棵倒了的千年古树，哪用得着你亲自来处理，还带着那把魔剑。”
商羽有些奇怪，这些日子师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快成修炼狂魔了，今日居然主动停下修炼要来帮忙砍树。
“那古树本来快成精了，结果等了千年的机缘毁于一旦，怨气大的很，正好用承夜剑压一压。”
凌绝峰山后的千年柏树被南明离火烧坏了根，望幽便找重夜要来了承夜剑来处理。
“那也用不着你亲自出马啊……”商羽嘀咕道。
“废话真多，好了。”
说话间，望幽已一剑彻底斩断了树干，顺带将那柏树已经烧焦的根也修了修，只留下了一截完好的根系。
看着望幽二话不说收剑走人的利落背影，商羽有点摸不着头脑。
师姐为什么专门跑这一趟啊，难道是修炼累了出来放放风？
这边望幽处理完那柏树后并未直接回落宸峰，而是绕着路来到了飞来崖。
飞来崖位于凌绝峰东边，地处偏僻，少有人来。
望幽抽出承夜剑，淡淡唤道，
“银鳞。”
承夜剑并无动静，但望幽却十分笃定道，
“出来，我知道你在。”
承夜剑身蓝光一闪，银色的魔蛟便悬于半空中。
银鳞冷汗直流，望幽避开重夜单独召它出来，想也不是什么好事。
岂料它装死也没躲过，只能尴尬回道，
“望幽姑娘唤我何事？”
望幽盯着它，直接问道，
“重夜体内的魔息，是不是开始反噬了？”
银鳞被问的一怔，飘在半空的胡须瞬间耷拉了下来。
“我不知道。”
望幽轻嗤一声，“你是他的剑灵，他的身体情况你能不知道？”
银鳞扒拉了下爪子，闷闷道，
“神主不让说。”
望幽无奈苦笑，“不说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
按理说出了屠仙塔后，她的修炼速度就应该慢了下来。
可如今她修炼的速度不仅没有变慢，反倒一日千里，短短一月便晋入了大乘中期，比在屠仙塔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的体内就好像有一个漩涡，正疯狂吸收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磅礴灵力，而后迅速转化成她自己的修为。
可相应的，重夜的身体也好像越来越虚弱，好似被人抽取了精气一般。
可他是上古神只，即使神力受损，如今修为也堪比半神，又怎么会只因为日夜守在她身边就变得脸色苍白起来？
她能想到的原因，只有魔息。
“我的修为疯涨，他的身体却开始衰弱，若我真到飞升之时，他又会变得怎样？”
银鳞沮丧地用两只爪子捂住脑袋回道，
“我也不知道。”
犹豫半晌，它才蔫蔫解释道，
“你跟神主体内的魔息本是一体，此前你修为不高，加上神主有意压制自己体内魔息对你的影响，分离的两处魔息尚能保持平衡。但随着你修为提升，越过了平衡点，你体内的魔息便开始逐渐吞噬神主的魔息，想要完整合体。”
“神主魔息反噬，身体和神魂都会开始变得虚弱，本来在你修为晋升到大乘之前就应该取回魔息的……”
银鳞说着偷偷抬眼看了望幽一眼，有些心虚。
见她并未生气，这才接着道，
“如今这样，我也不知道神主能不能撑到你飞升之时。”
望幽垂下眼，苦涩和无力磨的心头泛起血色。
“若是撑不住，会怎样？”
银鳞声音更沉，
“神主会彻底失去魔息，神魂消散。而你……”
银鳞抬眼看着望幽，蛟瞳如水镜般透彻，
“会成为新的魔神，变成我新的主人。”
望幽轻笑了一声，夹杂着叹息和无奈，
“重夜吩咐你的？”
银鳞点头，“若是神主不在了，你就是我新的主人。”
望幽低头沉默良久。
所以重夜早就想好了，若是他撑不到她飞升之时剥离魔息，他就送她坐上魔神之位。
恍惚中，望幽脑子里突然抓住了一根线。
或许，连剥离魔息都是个谎言。
“魔息栖于神魂，银鳞，你说神魂上有上古魔神的本体魔息，那重塑神魂的仙气可还能沾染半分？”
自是不能。
银鳞没有回答，但望幽已然知道了答案。
他又骗了她。
也许黎央的确向他提到了飞升之时剥离魔息便可两全的办法，但黎央却忘了，仙魔不能相融，她自己便是最好的例子。
可就连银鳞都知道这个办法不可行，重夜又怎么会不知道？
见望幽半晌不说话，银鳞担心她又因被欺瞒而生气，赶紧解释道，
“即使这办法可行，风险也太大，神主怕也不会拿回魔息，因为他根本不会拿你的性命去赌一个可能，他赌不起。”
银鳞的话让望幽有些耳鸣，她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树干，脑子里也有些嗡嗡作响。
望幽喉咙有些发干，舌根也溢出了铁锈味。
原来，这还是个死局。
原来，他从始至终，就根本没打算要从她身上拿回魔息。
什么飞升之时剥离魔息，不过是安慰她的借口罢了。
望幽突然就想起了在屠仙塔中，重夜交给她的那把钥匙。她拿了出来，月牙玉璧还发着莹莹微光。
“这个，除了屠仙塔中的那处地方，怕也能打开魔界中重夜的宫殿和宝库吧。”
银鳞叹了口气，点头回道，
“碧落城里的沧浪殿，里面有神主数十万年的珍藏，即使魔界对新神有异，但只要你随便拿出几样，便足以震慑整个魔界。”
所以他早在那时候便想好了？
不，也许更早。
织梦者的梦网中，重夜知道她不喜欢魔界，便让她今后自己去改。
她本以为是他拿她打趣，却没想到是让她成为魔神后自己去改造。
更或许，早在清延城重夜教给她司眉的功法时，他就已经决定了。
教给她最适合的功法，屠仙塔中帮助她尽快成长，送给她无尽宝藏的钥匙，甚至命银鳞今后认她为主，都是在给她铺路。
重夜早就做好了再次陨落，而助她成为新魔神的打算。
望幽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口气，方才觉得重新稳住了心神。
“你都不阻止他的吗？”
银鳞也早已委顿在地，
“我改变不了神主的决定。”
它有些无奈地摆了摆地上的长尾，
“于神主而言，你好像比他自己更重要。我虽然不理解，但我愿意完成神主的所有期望。”
望幽放下撑着树干的手，站直了身体。
“别告诉重夜我问过你这些。”
银鳞忙不迭地点头。
“还有，你可知道同承契的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