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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仞山上。

“最后一批百姓安顿好了吗?”

执事堂的弟子拱手回道,

“回禀宗主,映风城所有百姓均已顺利被安顿在各峰上,无一遗漏。”

商羽点头,

“城外危机虽暂解,但安全起见,还是让他们在宗门里多住上些时日,以免有变。你们安抚好乡亲们的情绪,做好解释。”

“还有,这么多人入住宗门,粮食衣物等一定要准备充足,若山上库存不够,就赶紧着人去隔壁城里采购,不要等到捉襟见肘再慌忙去买。”

交代完这事,他又转头对刚刚回门报信的向钰道,

“此次多亏你们拼死抵抗拖延,除了凶兽刚出现时造成的混乱,后续百姓撤离的过程中无一人受伤。”

商羽叹了口气,方才缓缓问道,

“此去弟子伤亡如何?”

向钰垂下头,神色悲伤,

“七死无伤。”

商羽闻言虽是惋惜,但一直提着的心反倒松了些。毕竟还没等到其余人支援便结束了战斗,这死伤情况比他预计的好太多。

“将牺牲的弟子们好生安葬,受伤的也都安排去药峰好好休养。”

一旁的青檀也是松了口气,看着安排的井井有条的商羽,满目欣慰。

向钰有些犹疑地回道,

“是,但是除了牺牲的七位同门,其他弟子均未受伤,现下山上人手短缺,不是休养的时候,我们可以协助执事堂的弟子一道照看百姓们。”

青檀惊讶,

“不是五伤?”

刚说完她就皱眉,不用想就知道有多激烈的战斗,人都死了七个,又怎么可能只有五个人受伤。

向钰明了他们误会,连忙解释道,

“是我刚刚说的太匆忙,只道城外凶兽全歼,没说具体情况。其实是刚刚二师……”

“你们看!落宸峰!”

突然有弟子惊呼道。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向来光秃秃的落宸峰上不知何时已然一片雪白,繁盛的白色花朵连绵成片,将整个峰顶开得一片皑皑。

此时的落宸峰就像一场被银装素裹的幻境,突兀地跃然在所有人的眼中。

“师姐……”

商羽满脸惊喜,倏然消失在原地。

“宗主!”

向钰下意识唤道,他后面的情况还没汇报完呢。

青檀也愣了片刻,方才道,

“让他去吧。”

她看着那片如云如雪开得灿烂的花树,脸上也有丝恍惚。

“落宸峰上的雪楹开花了,便是望幽回来了……”

等商羽赶到落宸峰上时,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提着一个花壶,慢悠悠地给身旁的雪楹树浇水。

水雾瞬间弥漫上眼底,连那身影都模糊不清起来。

商羽张了张口,半天都没发出声来,生怕惊扰了这一场梦,等梦醒来后只剩锥心之痛。

少女听见动静,转过身来,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商羽再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轻声唤道,

“师姐……”

一阵风吹过,扬起漫天花瓣,似一场大雪落了他满身。

俯仰流年二十春,掸尽风雪待归人。

望幽放下花壶,走到跟前替他拂去肩膀上的花瓣。

“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呢。”

原来泪水早就流了满脸,浸地商羽眼睛生疼。

望幽轻轻一拂,他心中下了二十年都未曾止过的大雪骤然停歇,连同那些越积越厚的沉雪,也都被扫的一干二净。

商羽猛地扑了上去,半跪在地上紧紧抱住望幽的腰,将脸埋在她腰间嚎啕大哭。

堂堂越凌宗宗主,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在她面前依然哭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望幽轻轻抚着他的头,眼中亦是一片潮湿。

等商羽终于哭的差不多开始抽噎起来,望幽方才劝道,

“好了别哭了,师姐这不是回来了嘛。都是一宗之主了,哭成这模样也不怕人笑话。”

“就哭!就哭!要是我哭能换你早些回来,那我就天天哭!”

商羽边说还边往望幽腰间抹眼泪。

听见他这赌气般的话,再看看自己腰间湿了一大片的狼狈样子,望幽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单手按住商羽的脑袋,轻轻将他推开,又左右拧了拧,细细看他如今的模样。

此时的商羽早已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和青涩,五官长开了许多,但依旧眉目疏朗,满眼明澈。只是眉眼间不再是无忧的天真,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和稳重。

如果忽略他现在正冒着的鼻涕泡的话。

望幽有些好笑,连心底的伤感都褪去了许多。

“还哭,你就不想知道我如今的情况?”

商羽抽泣着点头,用袖子将满脸涕泪全都抹去,

“当然想知道。”

师姐弟两人席地而坐,望幽将之前经历娓娓道来。

等商羽听完,眼泪早已止住,他幽幽地叹了一声,满脸心疼问道,

“一定很难吧?”

什么陨落、雷劫、轮回,什么命劫、移渊、昏睡,她说起来都是轻飘飘一笔带过,但每个细节想想都令人生寒。

师姐是经历了多少磨难,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能重新站在他眼前?

望幽闻言愣了下,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她。

她眨了眨眼,压下那股再次涌起的酸涩,

“我以为你会怪我,丢下你一个人面对所有。”

商羽却是摇摇头,

“不是一个人,青檀师叔和三师姐帮了我许多,整个宗门的弟子们也都守望相助,他们从未因我年纪而看轻我,反倒是事事支持我,信任我。”

相反,他师姐才真真是一个人面对了所有。

商羽也曾怨过,恨过,但比起此刻与望幽重逢的惊喜和心疼,那些曾经的痛苦都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说起来,你刚离开时我还怨过重夜,是青檀师叔开解才没让我走上歧途。后来我才知晓,他在万仞山上下了屏障,能护宗门无忧。”

所以这回他才将映风城的百姓全部撤入宗门里,节省了不少时间,否则都不敢想为护城中百姓,此次伤亡究竟会有多大。

“而且,我能这么快晋入化神,也多亏了他。”

望幽面露惊讶,二十年从筑基直飞化神,她以为是商羽有何奇遇,没想到居然与重夜有关。

“帝江一战后,宗门上下一片惨淡,萎靡不振,青檀师叔扛起责任,担起了代宗主一职……”

彼时除了青檀功至出窍,其余几位峰主也不过化神。而内门亲传弟子中,赵苑诗尚未结丹,商羽也还在筑基,剩下的弟子因着年轻,修为最高也不过金丹。

弟子们不仅修为平平,因从前太过依赖令阳,宗门事务更是一窍不通。

坤宗不知从哪儿得到风声,几次上门试探,都是被青檀呛了回去,有一回甚至差点大打出手。

商羽和赵苑诗根本没时间悲伤,就被抓着从头学起。

从前令阳替他们挡的风雨,青檀侧过身,便一股脑儿全浇在他们身上。

可再如何努力,宗门事务可以慢慢上手熟悉,修为却不能一日千里。

只至有一天,商羽又一次去落宸峰给那些雪楹浇水,却在当初望幽埋着几坛雪上红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精致的小塔。那塔旁边还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进入的方法。

“我开始还以为是你留下的,可那纸上不是你的字迹。”

商羽苦笑,当时他还骗自己说不定就是师姐回来了,纸条本来就是师姐从别人处得来的。

“可进入屠仙塔后,我就知道了,这东西是重夜特地送来的。”

望幽心中翻过一浪又一浪。

当时她神魂进入归境,什么事情都来不及交代,重夜作为屠仙塔的造物主,自然能将塔召回。没想到他居然能心细至此,专程又将屠仙塔送到了商羽手中。

“我比不上师姐的天赋,只在塔中呆了一甲子,修为到了元婴圆满就因过不了问心劫被屠仙塔弹了出来。”

出来后他又将屠仙塔交给了赵苑诗,赵苑诗也成功晋阶到了元婴。此后越凌宗有能力开启屠仙塔又自愿接受磨炼的弟子有近十人,虽然待的时间都不长,但都多多少少从中有所收获。

“那你的问心劫是如何过的?”望幽好奇道。

“青檀师叔代了两年宗主之位,就想让我继任。我本以为她会让三师姐出任宗主之位的,毕竟三师姐比我年纪大,经过帝江一战后也比我更成熟稳重些。”

“没想到全宗上下居然一致赞同我接任……”

说什么他天赋比赵苑诗更高,他这两年处事比赵苑诗更稳妥,说什么……

“我像极了当初的大师兄。”

望幽脑海里却猛然划过赵苑诗那一张前脚一人鏖战三兽神色不变,后脚就对着自己吧嗒吧嗒掉眼泪小嘴还叭叭个不停的脸,再看看眼前满脸泪痕未干一双小狗眼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师弟。

望幽忍不住叹气。

什么成熟稳重,都还是小屁孩儿两个,不过是装大人装习惯罢了。

商羽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

“我正式接任宗主的那天,天朗气清,我想起你和大师兄,第一次没有想哭的感觉,于是问心劫就那么忽然过了。”

望幽听完后却是想哭。

屠仙塔的修炼有多难她是知道的,当时她尚有重夜相伴,不至于太过孤寂。

可彼时的商羽才将将十五,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心智都尚未成熟。以往最会偷懒耍滑的人却一个人在屠仙塔里独自坚持了六十年。

更不提那时候他最亲的人相继离世,凌绝峰仅剩他一人,还得从头学习宗门事务,试着独当一面。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遭逢巨变,他不仅没有倒下,还学着令阳的模样,真的担起了整个宗门的责任。

问心尚需问情。

商羽的问心劫问的却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同门之情,是手足之情。

他真正肩负起越凌宗的那天,放下了对她和令阳离开的不甘和执念,这才顺利渡过了问心劫,晋入化神。

这一路走来有多不易,其中辛苦只有商羽自己知道。

望幽伸手,像从前那般狠狠揉搓商羽的脸,带着任性的亲昵。

将他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的难过和沧桑尽数揉碎,只剩下一点茫然的,和从前一般无二的清澈又傻气的表情。

“好在,艰难的时光都已经过去了。”

商羽愣愣看着她,见她笑中带泪,下意识伸手拂去她眼角晶莹。

随后他狠狠点头,也漾开和她一样的笑,

“嗯,艰难的时光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