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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极之渊的最深处,一座由万年冰晶构建的精巧宫殿正亭亭立于碧蓝色的渊水中。

那宫殿通体透明,与水天一色。若不是檐角映射出来的水光波纹,整座宫殿几乎要隐于周围环境里。

而这里虽是渊底,但却天光明亮,视线清晰,加之渊水至清无浊,让人仿若看到的是空中楼阁,而非深渊暗宫。

重夜看着眼前精美的冰殿,好奇地向走在前方的望幽问道,

“这里是?”

望幽放缓了脚步,偏头看了一眼檐角上伫立的脊兽,淡淡回道,

“水天碧,算是冰夷王宫。”

重夜也随着她的视线抬头看到了头顶的脊兽。

两条白龙?

重夜挑了挑眉。

若没记错,此时天界该是应天掌权。在那条应龙统领的情况下,冰夷王宫还敢用其同族做脊兽,看来也没怎么将那个仙帝放在眼里。

屋脊上的白龙见望幽到来,微微垂下龙首,宫殿前的屏障便被无声打开。

望幽将重夜带进宫中,一路走来,不少宫人向望幽行礼问好。

“帝姬。”

“帝姬安好。”

重夜闻言看向望幽的背影。

原来是冰夷帝姬。

那现在的冰夷帝君是……

重夜皱眉,脑海中对此人并无太多印象,只隐约记得当初大战时,跟在明昊身后的除了应天,好像是有个冰夷族。

望幽径直将人带进了扶寒殿,进门便开始高呼,

“娘亲!娘亲!帝君大人!”

“你叫魂呢!”

芩菡慢悠悠从内殿走出来,看见自家女儿就是一顿损,

“一天天的脾气大就算了,嗓门也不小。”

望幽对这种吐槽已经习以为常,也不反驳。她掏了掏耳朵道,

“这回是有正事。”

说罢就指了指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重夜。

芩菡见到重夜后先是愣了下,而后对望幽调侃道,

“一天不见,你从哪儿给我捡了这么大个人回来?长本事了啊。”

望幽耸耸肩,无奈回道,

“银牙湾那边,他直接就从落星瀑里钻出来了,还什么都不记得。我这不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才特地劳烦帝君大人您来过过目。”

芩菡闻言仔细将重夜打量了一遍。

少年穿着一身不合身的月白衣袍,那料子好像还是她专门给望幽搜罗来的。

他神色平淡,并没有身处陌生之地的局促和不安,除了灰白的眼略显茫然,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不问世事的淡然。

仔细探去,他身上既没有仙气,也没有魔气,反倒带着一层薄弱的最纯粹的天地灵气。

的确很像是落星瀑新诞生的瀑灵。

如果……

长得跟那位神主不那么像的话。

芩菡垂眼片刻,似是有些犹疑。

而重夜垂在身侧的手已经微微抬起,只待她准备说什么对他不利的话时就将她的记忆抹杀干净。

可芩菡再抬眼时已是神色如常。

“应该是瀑灵。”

重夜闻言放下了手。

她深深看了重夜一眼,继续道,

“毕竟除了陨落的上神们,这世上还无人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入我从极之渊。”

重夜见芩菡看他的眼神,便知道她认出他来了。

如今的冰夷女帝,怕正是当年跟明昊上过战场的那位。即使他容颜年轻了些许又双目失明,能认出他来倒也不算意外。

重夜意外的是,芩菡不仅没有揭穿他,反而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甚至替他遮掩了过去。

这位冰夷帝君,所图为何?

一旁的望幽却疑惑道,

“那为何他身上一点仙气都没有?”

仙界所有能成精诞灵的生命,无一不是吸纳了仙气修炼,待机缘成就时方能化形。

芩菡笑笑,有些意味深长道,

“落星瀑本就非仙界之物,其瀑灵没有仙气倒也说得过去。”

这边望幽却只以为芩菡在解释重夜的来历,有些恍然大悟。

“也对,整个银牙湾都是月神尊上送给外高祖的,还真算不上是仙界之物。”

当年月神将望月神域中的雪楹花赠给河神,顺带将适合雪楹花生长的银牙湾一并送了过来。

后来河神选定了从极之渊作为冰夷族地,便将银牙湾留在了这里。

真要细算,银牙湾和落星瀑应该是神域之景。

芩菡转向望幽,问道,

“你捡的人,你打算怎么安置他?”

望幽也有些犹豫,挠了挠头道,

“既然是落星瀑的瀑灵,也算的上是冰夷的人了。便先留他在族中教养,等他有能力了再自行决定去留?”

芩菡点了点头,

“那便先做你的随侍吧。”

虽然芩菡已经做了决定,但望幽还是看向重夜,问道,

“你愿意么?”

重夜眨了眨失焦的双眼,

“跟着你么?我自是愿意。”

望幽莫名因他毫不迟疑的回答而心情愉悦,

“你不记得是谁,那我给你取个名字?”

重夜点头。

“星阙,既是从落星瀑中诞生,便叫星阙如何?”

重夜笑道,“好。”

从前是暗夜中踽踽独行的神,如今是能以微弱光芒照耀她的星辰。

怎么会不好呢?

……

重夜跟望幽走后,芩菡去了长命宫。

“苍泽。”

青年抬眸看她,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他容颜绮丽绝艳,体态风流,美的雌雄难辨。

见她到来,他一如既往地先施法探了她的心脉。

“身体越来越差了,再这样下去,你寿命只余千年。”

芩菡却是不甚在意,

“千年啊,应该够望幽执掌从极之渊了。”

苍泽叹了口气,

“你当初就不应该让她出生,终是违逆了天道,反噬了自己。”

芩菡却笑,

“可我从未后悔过。”

神魔大战后,不仅诸神陨落,许多氏族也开始纷纷凋亡。

他们冰夷一族几万年都未再有新生儿出现,为了延续血脉,是她强求苍泽帮她施了禁术,这才有了望幽的出生。

芩菡看向苍泽,语气轻柔,

“我本来还担心望幽渡不过你说的死劫,但如今看来,你当年预测的变数已经出现了。”

当年望幽诞生时,苍泽便测过她的命,最后给出了批语,

“生于明月,亡于尘劫,但逢变数,皆在一念。”

苍泽并不关心望幽的变数,只问道,

“那你呢?”

望幽的出生源于她的执念,若望幽的命数有变,那她的是否也会有变?

说罢他便准备为芩菡重新测算,但芩菡却是止住了他的动作。

“别算了,你曾是司命,窥探命运的代价比常人更大。”

她坦然笑道,

“再说了,无论命运如何,前方的路我都是一样的走,所以知道或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芩菡仰头看向长命宫殿顶的星辰倒影,眼神明亮。

命途多变,谁又说天道就一定能掌控生死,善纵悲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