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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黄河之水裹挟着破碎的冰凌,浑浊湍急,呜咽着向东奔流。两岸原本应该萌发新绿的滩涂,此刻却被密密麻麻的营垒、拒马和沟壑所取代,肃杀之气冲散了天地间最后一丝暖意。

吕布立马于官渡南岸一处垒起的高台之上,玄色披风在河风中猎猎作响。他极目向北眺望,对岸的景象即便隔着宽阔的河面,也足以令人心悸。袁军的营寨连绵不绝,依着地势起伏,如同一条灰黑色的巨蟒,匍匐在北方的地平线上,一眼望不到尽头。无数旌旗在风中招展,仿佛一片移动的森林,阳光下,偶尔能反射出兵刃盔甲的冰冷寒光。即便听不清具体声响,那种数十万人聚集所形成的低沉嗡鸣,混合着隐约的战鼓与号角,也如同闷雷般一下下敲击在人的心头。

压力,实质般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河水,浸透铠甲,渗入骨髓。这就是袁绍的实力,河北四州的底蕴,绝非昔日袁术之流可比。吕布甚至能感觉到身后一些新附将领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他自己也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冰凉的触感让他纷杂的思绪稍稍凝聚。

“主公,看对岸营寨布局,袁绍主力确已集结完毕。其先锋颜良所部,已在黎阳渡口频繁试探。”张辽的声音自身侧传来,沉稳依旧,但眉宇间也笼罩着一层凝重。

高顺接口道:“我军沿河防线已按计划构筑完毕,陷阵营驻守官渡核心营垒,狼骑游弋策应,各要点皆已加固,弓弩、擂石、火油充足。只要袁军敢渡河,必叫他付出惨重代价!”

吕布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对岸。他知道,高顺和张辽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这道黄河防线,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屏障。但面对绝对的数量优势,再坚固的防线也并非万无一失。袁绍会从哪里主攻?会采用什么战术?这些都是未知数,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文远,哨骑放出多远?”吕布问道,声音在风中有些飘忽。

“已过北岸二十里,日夜监视袁军动向。只是对岸斥候活动亦十分猖獗,双方哨骑时有交锋。”张辽回答。

这就是大战前的宁静,压抑得让人窒息。双方都在试探,都在等待,等待着对方先露出破绽,或者等待着发动总攻的最佳时机。吕布能感觉到,袁绍在犹豫,那股源于世家子弟的傲慢与优柔,或许是他们唯一可以利用的机会。但这份犹豫能持续多久?

他调转马头,缓缓沿着河岸巡视。脚下的泥土因为连日阴雨而有些泥泞,士卒们的身影在营垒间忙碌穿梭,检查器械,加固工事。他们脸上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坚毅。这些来自并州、兖州、司隶的儿郎,将他们的性命托付给了自己,而自己将要带领他们迎接一场可能十死无生的恶战。

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如同黄河之水,漫过他的心头。他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吕布,他有现代的灵魂,深知战争的残酷和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但此时此刻,他别无选择。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不仅是他个人的毁灭,更是身后无数依赖他的人的末日。

巡视到一处由新附将领徐晃防守的河段时,吕布停了下来。徐晃见吕布到来,连忙上前见礼。

“公明,此处水流相对平缓,河滩开阔,需加倍小心。”吕布看着对岸隐约可见的袁军营寨,沉声道。

徐晃抱拳,神色肃然:“主公放心,晃已命人多设暗桩,水中布铁蒺藜,沿岸挖掘陷坑,弓弩手日夜戒备。袁军若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吕布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信任,在这种时刻,比任何言语都重要。他需要这些将领,无论是元从还是新附,都能在这道大河屏藩上,拧成一股绳。

日落时分,吕布回到了中军大帐。帐内烛火通明,巨大的沙盘上,黄河蜿蜒,敌我态势清晰标注。陈宫、荀彧等人早已等候在此,脸上都带着奔波后的疲惫与忧色。

“主公,袁军今日又向黎阳增兵三万,舟船数量仍在增加。”陈宫指着沙盘上的黎阳位置,“看来,黎阳仍是其可能的主攻方向之一。”

荀彧补充道:“粮草转运已至极限,各条通道皆已启用。然大战若持久,消耗恐难以为继。需催促淮南、豫州等地,加紧输送。”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前线军情,后勤补给,内部稳定……千头万绪,都压在他的肩上。吕布走到沙盘前,手指沿着黄河缓缓移动。官渡、白马、延津……每一个点,都可能成为血流成河的战场。

“袁绍粮草虽多,然运输线长,消耗亦巨。我军只要守住防线,挫其锐气,待其师老兵疲,便有可乘之机。”吕布像是在对众人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他必须找到敌人的弱点,必须相信己方的韧性。

是夜,吕布辗转难眠。帐外,黄河的奔流声、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刁斗相击的清响,交织成一片。对岸袁军营地的火光,映红了北方的半边天,如同巨兽窥伺的眼睛。他起身披衣,再次走出大帐,立于寒夜之中。

冰冷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仰望星空,银河迢迢,亘古不变。在这浩瀚的宇宙下,个人的命运、数十万大军的厮杀,似乎都显得微不足道。但对他而言,这却是全部。

他知道,短暂的平静即将结束。用不了多久,这条奔流了千万年的大河,就将被鲜血染红。而他,将是这场史诗般战役的中心。

一种混合着恐惧、期待与巨大决心的情绪,在他胸中激荡。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要将这黄河之畔的肃杀之气,都吸入肺中,化为力量。

“来吧,袁本初。”吕布望着对岸的满天星火,低声呢喃,眼中燃起冰冷的战意,“让我看看,你这四世三公的底蕴,究竟有多厚!这大河屏藩,就是你雄心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