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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丑伏诛的捷报与颜良的首级一同被送往许都,却并未在官渡前线带来多少欢庆的气氛。相反,一种更为凝重、粘稠的压抑感,随着夏日湿热的河风,笼罩了整个南岸防线。对岸的袁军大营在经历了几日的死寂与骚动后,如同受伤的巨兽,开始用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舔舐伤口,积蓄力量,展露獠牙。

吕布站在望楼上,敏锐地察觉到对岸的变化。那种急于复仇的躁动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压迫。大量的民夫和辅兵被驱赶到前线,他们不再试图直接渡河,而是在北岸距离河堤一定距离的安全地带,伐木取土,日夜不休地构筑起一座座高出地面数丈的土山。这些土山并非随意堆砌,它们彼此呼应,形成了一条俯瞰南岸的制高线。

紧接着,更加令人心悸的工程开始了。袁军开始在那些土山顶端,架设起巨大的木质楼橹。这些楼橹如同长颈的怪物,高度甚至超过了南岸大部分的箭楼。站在楼橹顶端的袁军哨探,可以清晰地俯瞰到官渡防线内部的兵力调动、营垒布局,甚至能隐约看到后方辎重车辆的往来。

“主公,袁军楼橹已成,我军动向,几无遁形。”陈宫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彼等弓弩手凭借楼橹高度,射程大增,已能覆盖我前沿部分营垒,士卒抬头便遭箭矢威胁,伤亡日增,士气颇受影响。”

吕布看着对岸那些如同毒瘤般生长起来的楼橹,眼中寒芒闪烁。他亲眼看到一名在营垒间传递命令的传令兵,被一支从极高处抛射下来的重箭贯穿肩膀,惨叫着倒地。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必须打破。

“霹雳车!”吕布沉声下令,“调整射角,集中火力,给我轰塌那些楼橹!”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布置在防线后方的数十架改进型霹雳车开始了怒吼。巨大的石弹被杠杆奋力抛向天空,带着死亡的呼啸,划出高高的弧线,砸向北岸的土山和楼橹。

轰!轰!轰!

巨大的撞击声接连响起。有的石弹命中目标,木质的楼橹在巨响中碎裂、垮塌,上面的袁军弓箭手如同下饺子般惨叫着跌落。有的石弹则砸在土山上,激起漫天烟尘,虽未直接摧毁楼橹,也使其结构松动,摇摇欲坠。

然而,袁军的工程能力同样惊人。被摧毁的楼橹很快就在民夫和工兵的忙碌下重新立起,甚至更加坚固。他们学会了在楼橹外围加装湿泥和生牛皮以缓冲石弹的冲击,土山也被不断加固、加高。一场远程攻击与防御工事的拉锯战,在黄河两岸激烈上演。石弹的消耗速度惊人,后方运送石料的车队压力骤增。

楼橹的威胁尚未完全解除,新的麻烦接踵而至。

“报——!敌军于夜间多处挖掘地道,试图潜入我营垒之下!”一名浑身泥土的校尉仓皇来报。

吕布亲至前沿查看。在几处靠近河岸的营垒边缘,地面上出现了不易察觉的细小裂缝,将耳朵贴在地面,能听到下方隐约传来的、沉闷的掘土声。袁军竟然想用地道战的方式,绕过坚固的地面防线,直接出现在营垒内部!

“挖!沿着营垒外围,给我掘出更深的壕沟!发现地道入口,便以烟熏、水灌,或遣死士入内搏杀,绝不能让一人钻出来!”吕布的反应极为迅速。

于是,在南岸防线的前沿,出现了一幅奇特的景象。守军士卒们一边要警惕来自头顶楼橹的冷箭,一边还要奋力挖掘反地道战的深壕。泥土飞扬,汗水浸透了衣甲,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汗臭味和隐约的血腥气。每当一处地道入口被发现,立刻就会引发一场地下的殊死搏斗,狭窄黑暗的地道内,刀剑碰撞声、垂死哀嚎声令人毛骨悚然。

战争进入了最枯燥、最残酷的相持消耗阶段。没有大规模骑兵的冲锋陷阵,没有武将阵前的单挑对决,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远程对射、土工作业的竞赛、以及无声处渗透的生死威胁。

夏日的闷热加剧了这种煎熬。营垒内人多拥挤,卫生条件恶化,痢疾、暑热等疾病开始悄然蔓延,非战斗减员逐渐增多。对岸袁军凭借兵力优势,可以轮番休整,而南岸守军则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体力和精神的双重消耗,像缓慢上涨的河水,一点点侵蚀着将士们的意志。

吕布每日巡视防线,他能看到士卒们眼中的疲惫,看到他们仰望对岸楼橹时那一闪而过的恐惧,也能看到他们在成功堵死一条地道、或用霹雳车击毁一座楼橹时,那短暂而真实的振奋。他不断调整部署,增加轮换频率,尽力保障饮食和医药,亲自探望伤兵,用他沉稳如山的存在,维系着这条逐渐被磨损的防线。

他知道,袁绍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用绝对的兵力优势和雄厚的后勤支撑,慢慢磨,慢慢耗,直到南岸守军筋疲力尽,士气崩溃。这是一场比拼韧性和后勤的战争,看谁先撑不住。

“公台,我军存粮、箭矢、石料,还可支撑多久?”夜深人静时,吕布在中军大帐内,对着摇曳的烛火,再次问出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陈宫摊开账册,上面的数字并不乐观:“若维持当前消耗强度,粮草可再支撑月半,箭矢耗损巨大,需后方加紧补充,石料……仅够霹雳车十日之用。”

吕布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给文若去信,不惜一切代价,保障石料供应。告诉藏霸,他在青州的袭扰,还需加大力度,哪怕只是佯动,也要让袁谭无法安心抽调兵力、物资支援主战场。”

他走到帐边,掀开帘幕,望着对岸那片依旧灯火通明、仿佛永无止境的袁军大营。楼橹的阴影在夜色中如同幢幢鬼影,地下的挖掘声似乎从未停止。

消耗战令人疲惫,但也最能考验一支军队的成色。他深吸一口带着硝烟和潮气的夜风,转身对陈宫道:“传令下去,明日我亲自操作霹雳车,我倒要看看,袁本初还有多少楼橹,经得起我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