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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定二年的春光,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些。邺宫御苑的垂柳已抽出嫩绿的新芽,和煦的东风裹挟着泥土解冻的清新气息,吹拂过宫阙重重的飞檐。然而,在这片象征生机与复苏的暖意之下,一股日益炽烈、引而不发的铁血气息,正随着各地如雪片般飞抵枢密阁的文书,在邺城的核心地带无声地积聚、发酵。

两载光阴,弹指而过。吕布立于凌霄阁顶层,凭栏远眺。他的目光越过宫墙,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两条由无数民夫血汗乃至生命浇筑而成的战略动脉——沟通黄河、淮水、长江的运河体系已然初步贯通,虽非尽善尽美,但足以保障大型粮船队自中原腹地直抵江淮前线;而那座扼守巢湖之畔、如同巨兽匍匐的合肥新城,城墙巍峨,仓廪充盈,已成为插在江东门户的一根无法忽视的硬刺。

“陛下,度支尚书与太仓令联署呈报。”陈宫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破了阁内的寂静。他手持一份厚厚的奏表,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去岁全国赋税、盐铁专卖、及各地屯田所入,均已核算完毕。府库积储,粟米逾千万斛,绢帛钱钿不可胜数,足以支撑三十万大军一年征战之需。运河漕运开通后,从洛口仓至合肥的粮道输送效率,提升了三倍有余。”这些庞大的数字,源自过去两年休养生息、大力推行屯田、整顿吏治、以及控制北方商路的成果,每一笔皆有源可查,记录在庞大的帝国财政档案之中。

吕布接过奏表,并未细看那繁复的数字,只是问道:“各地军备如何?”

“禀陛下,”张辽因在合肥督军未归,由兵部尚书代为禀奏,“合肥水陆大营,经两年编练,现有成型水师三万,大小战舰七百余艘,虽不及江东水师久经战阵,然操演纯熟,号令严明,已堪一战。陆军各部,轮番至合肥、宛城前线驻防演训,熟悉南方水土、山地、水网作战,士气高昂。另,并州狼骑、幽州突骑皆已补充完毕,马匹膘壮,随时可南下驰援。”这些军队的维持与装备,消耗了国库巨额的钱粮与物资,其来源、调配皆有严格的兵部与度支联合账册记录。

“工部与将作监奏报,”又一位大臣出列,“两年来,按陛下旨意,于江淮、荆北之地,加固城防,增建弩台、烽燧,囤积箭矢、雷石、火油等守城器械,均已足额。新建、修缮官道、桥梁数以百计,确保大军调动畅通。”这些基础设施的投入,是除了军费外的另一项巨大开支,皆由国库专项拨付。

吕布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南方。所有的积累,所有的准备,似乎都已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他知道,朝堂之上,乃至整个北燕,无数双眼睛都在注视着他,等待着他做出最终的决断。是继续等待,等待水军更加精锐,等待江东出现更大的破绽?还是就此挥师南下,以泰山压顶之势,开启统一的终章?

他没有立刻宣布决定,而是下令移驾武库。

皇家武库位于宫城西北,戒备森严。当沉重的库门被缓缓推开时,一股混合着钢铁、皮革、桐油与陈旧木料的气息扑面而来。库内极其宽敞,光线自高窗射入,照亮了如同森林般密集排列的兵器架。擦拭得锃亮的环首刀、长矛、戟戈寒光闪闪;堆积如山的铁甲、皮甲散发着冷硬的光泽;一架架制式强弩如同蛰伏的猛兽,透着冰冷的杀意;角落里,还有新式的攻城车、投石机部件,覆盖着防尘的油布。

吕布缓步穿行其间,手指拂过冰冷的戟杆,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即将饮血的分量。他随手拿起一架神臂弩,熟练地检查着机括,弩身上烙印着将作监的徽记与编号,旁边堆放的弩箭,箭簇锋利,箭杆笔直,皆是标准化制作的产物。这些武备的打造,耗费了将作监旗下无数工匠的工时与各地运来的海量铁料、木材,其制作、存储、调配,皆有严格的流程与记录。

“弓弩箭矢,存量几何?”他问道。

跟在身后的武库令立刻躬身回答:“回陛下,库内存弩三十万张,弓五十万柄,各类箭矢超过八百万支,皆定期检查保养,堪用无忧。此外,合肥、宛城等前沿重镇,亦各有大量存储。”

吕布放下弩机,沉默片刻。这冰冷的钢铁洪流,是他意志的延伸,也是帝国力量的具象。他仿佛能看到,这些兵器在未来战场上呼啸而出,撕裂盾牌,穿透铠甲的景象。

离开武库,吕布并未回宫,而是再次登上了宫城至高点。夕阳西沉,将他的身影拉得悠长,投射在脚下这座日益繁盛的都城之上。他看到了运河码头上依旧繁忙的漕船,看到了远处军营中升起的袅袅炊烟,也看到了更南方那片笼罩在暮色苍茫中的、未知的疆土。

荆州刘表病势缠绵,其内部继承之争已近乎公开化,蔡瑁、蒯越等权臣与刘备、刘琦势力暗流汹涌;江东孙权,虽在周瑜辅佐下稳固了统治,加紧备战,但面对北燕持续的压力和海路不断的袭扰,其国力消耗亦是不小。时机,似乎正在向着有利于北方的方向倾斜。

“传朕旨意。”吕布的声音在暮色中响起,平静却带着决定命运的沉重,“即日起,向合肥、宛城等前沿重镇,秘密集结兵力,调配粮草。所有行动,需隐蔽进行,对外仍宣称例行换防与操演。”

“着枢密阁,会同兵部、户部,拟定南征详细方略,包括主攻方向、兵力配置、后勤保障、应急预案,十日内呈报于朕。”

“令各路细作,加大渗透力度,严密监控荆州、江东一举一动,尤其是襄阳、建业两地的动向,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

一道道指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庞大的国家机器中激荡起层层涟漪。战争的齿轮,开始以不可逆转的趋势,缓缓加速转动。

夜色彻底笼罩了邺城,万家灯火如同地上的星辰。吕布依旧独立于高台之上,夜风鼓荡着他的衣袍。他能感受到,那根紧绷了两年多的弓弦,正在他手中被缓缓拉满。弓弦之上,搭着的是一支凝聚了整个北方力量、矢志射向天下一统的利箭。

宫檐下的铜铃在夜风中发出清脆而悠远的回响,仿佛在为他这无声的宣言伴奏。南征的序曲,已然在暮色与灯火交织的邺城上空,悄然奏响。下一步,便是决定雷霆何时炸响,烽火何处点燃。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重重夜幕,牢牢锁定了南方那片广袤而富庶、却注定要经历铁与火洗礼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