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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儒的离间毒计,如同投入早已浑浊不堪池塘的巨石,虽未直接掀起惊涛骇浪,却让关东联军本就脆弱的信任基石彻底崩塌。猜忌与提防取代了原本就寥寥无几的合作,各路诸侯更加专注于保存实力、扩张地盘,所谓的“讨董大业”已成镜花水月。

在这片日益浓厚的猜疑氛围中,河内太守王匡的处境变得格外尴尬和危险。

他的根基河内郡已被吕布“代为镇守”,实际掌控。他本人身处酸枣大营,兵力不多,地位不高,在袁绍、袁术等大佬的倾轧中艰难求存,更像一个依附于袁绍的客将。光复河内?他既无实力,也看出吕布绝非善与之辈,不敢轻易启衅。留在酸枣?终日无所事事,看人脸色,前途渺茫。

一种急于立功、摆脱困境的焦躁情绪,在王匡心中蔓延。他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的价值,重新赢得话语权,甚至……幻想能借此向吕布施压,讨回部分河内权益。

恰在此时,一个“机会”似乎悄然降临。

董卓西迁长安后,洛阳周边地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权力真空。西凉军主力收缩,关东联军逡巡不前,这就给了许多小股势力活动的空间,包括一些依旧忠于董卓的残余部队、各地溃兵组成的土匪,以及……精心布置的陷阱。

这一日,王匡麾下游骑“偶然”捕获一名从洛阳方向逃来的“溃兵”。此人声称知晓一条隐秘小路,可绕过汜水关主要防线,偷袭一支正在附近转运粮草的西凉军偏师,油水丰厚,且守备松懈。

求功心切的王匡,几乎未加详查,便信以为真。或许在他内心深处,也渴望相信这是一个天赐良机。他拒绝了部将稍作探查的建议,决定抓住这个“战机”,亲自率领麾下仅存的数千精锐泰山兵,悄然离开酸枣大营,沿着那条“密道”,企图奇袭建功。

他并不知道,从那名“溃兵”被“偶然”捕获开始,他就已经一步步踏入了贾诩——那位此刻正效力于董卓女婿牛辅帐下、以毒士之称初露锋芒的谋士——为他精心编织的死亡罗网。

那条所谓的“密道”,确实存在,但它通向的不是松懈的粮队,而是牛辅麾下大将董越早已设下重兵埋伏的绝地——一处名为“平阴谷”的险要山坳。

当王匡军全部进入山谷,后路突然被滚木礌石封死!两侧山崖之上,旌旗竖起,箭如雨下!伏兵四起,喊杀震天!

王匡大惊失色,心知中计,但为时已晚。山谷地形狭窄,他的泰山兵虽勇,却根本无法展开阵型,成了被居高临下肆意屠杀的活靶子。西凉军蓄势已久,以逸待劳,又是埋伏,占尽优势。

战斗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王匡奋力率亲兵左冲右突,试图突围,却被层层围困。最终,力竭之下,被乱箭射死于马下。其麾下数千泰山兵,或战死,或投降,几乎全军覆没。

王匡兵败身死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回酸枣,也传到了仅百里之外的河内怀县。

酸枣大营一片哗然,诸将兔死狐悲之余,更多的是冷漠与庆幸——又少了一个分蛋糕的。袁绍假惺惺地叹息几声,便不再提及。

而在河内怀县,吕布闻讯,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落网的冷静。

“王公节……可惜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惋惜,“然,河内不可一日无主。董卓军新胜,恐趁势来袭,河内百姓惶惶,需得力之人镇守安抚。”

他立刻召集高顺、张辽、陈杉、李肃等心腹。

“王匡败亡,其留在河内的少数旧部群龙无首,必然恐慌。董卓军虽胜,然其目标乃酸枣,未必会立刻北上攻略河内全境,即便来,也是小股部队劫掠。”吕布分析道,思路清晰,“此乃天赐良机,助我并州正式吞并河内!”

“高顺、张辽!”

“末将在!”

“命你二人,即刻率陷阵营及五千精骑,打出‘协防河内、剿灭董卓残匪’的旗号,兵分数路,迅速前往河内郡南部、东部各城邑!接收城防,安抚百姓,若有王匡旧部抵抗,就地缴械,若有董卓溃兵劫掠,坚决剿灭!务必以最快速度,控制河内全境!”

“诺!”二将领命,深知此乃扩张地盘的关键一步。

“陈杉!”

“属下在!”

“即刻起草安民告示,以我并州牧、温侯之名,公告河内!言王匡太守不幸殉国,本侯痛心疾首,为保河内百姓免遭董卓荼毒,特遣军接防各地,剿匪安民。一切政令律法,暂依并州旧例,免除本年度部分赋税,以示抚恤。”

“遵命!”

“李肃!”

“肃在!”

“你负责对外言辞。告知酸枣袁绍等人,我军乃为防董卓趁虚而入,不得已而为之,绝无他意,待局势稳定,再议河内归属。同时,严密监视洛阳、酸枣方向动静,尤其是袁绍反应。”

“明白!”

并州军再次展现出其高效的行动力。高顺、张辽率领的精锐部队迅速出动,如同水银泻地般涌入河内郡南部各县。

正如吕布所料,王匡既死,其留在地方的少数兵力根本无心也无力抵抗兵强马壮的并州军,大多望风归降,少数迟疑者,在并州军展示武力后也很快放弃抵抗。各地官员更是人心惶惶,见吕布不仅派来大军“保护”,还免赋税、安民心,大多选择了配合接收。

偶尔有小股西凉军或土匪企图趁火打劫,均被高顺、张辽以雷霆手段迅速剿灭。并州军强悍的战斗力与严明的军纪(吕布严令不得扰民),很快赢得了饱受战乱之苦的河内百姓的初步认可。

不过旬日之间,河内郡全境,已尽数落入吕布的实际控制之下。整个过程,几乎兵不血刃,顺理成章。

怀县府衙内,原本属于王匡的太守印信被恭敬地呈到吕布面前。吕布把玩着这方沉甸甸的铜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河内……从此姓吕了。”他轻声道。

陈杉在一旁笑道:“主公兵不血刃,得此大郡,实乃大幸。河内沃野,人口繁盛,乃司隶重地,得此郡,我并州如虎添翼,南下中原再无阻碍!”

李肃也道:“袁绍得知消息,虽有不悦,然其正忙于整合冀州,与公孙瓒摩擦日深,加之王匡已死,其无人可用,最终也只能默认现状。只是……日后恐对我并州更为忌惮。”

“忌惮?”吕布冷哼一声,“让他忌惮去吧!乱世之中,地盘和实力才是根本。得了河内,我进可窥视兖豫,退可依太行黄河自守,战略主动,尽在我手!”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河内郡的位置上。

“传令!将河内郡与并州一体看待,推行屯田,招募流民,整顿吏治,加固城防!此地,将是我并州争霸天下的桥头堡!”

利用盟友的失败,堂而皇之地扩张自己的地盘——吕布将此道运用得淋漓尽致。并州的势力范围,从此跨越太行山,实实在在地嵌入了中原腹地。一头更加庞大的北方苍狼,终于将它的利爪,牢牢地按在了黄河以北这片富庶的土地上,它的目光,开始更加深邃地审视着整个天下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