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
陈斌脚步踩在名贵的玉白地砖上。
砖面被打磨得光可鉴人,夜色的灯润中,依然映出檐角飞翘的影子。
他身侧的熊雁秋昂首挺胸,目光时不时看向陈斌的侧脸。
冯静恬则垂着眸,指尖轻轻绞着衣角,脚步放得极轻,无声无息。
陈斌的视线扫过脚下的玉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郡王府竟奢侈到这般地步?
先前在了塔上竟未曾留意。
当然,让他心头添堵的,是耳边挥之不去的絮絮叨叨。
熊雁秋的声音像只鹦鹉,在耳畔嗡嗡作响:“……我爹其实是很温和的……”
她似乎完全没察觉陈斌的不耐,往前凑了半步,继续絮叨:“陈斌,……别看他一脸严肃,那都板着脸给下人看的……”
陈斌嘴角撇了撇,索性将注意力全放在院子的花簇,脚步丝毫未停。
穿过栽满鲜花的前院,绕过养着锦鲤的方池,又走过缀满紫兰的游廊,短短片刻便穿过了三个院子。
终于抵达此行真正的目的地。
刚踏入月亮门,一座青瓦飞檐的凉亭便撞入眼帘,稳稳立在院子中央的莲池旁。
凉亭四角,垂下四颗夜明珠,散发柔光,将院子亮如白昼。
池水清澈见底,几尾红鲤摆着尾游过,搅碎了亭影在水中的倒影。
陈斌目光越过水光,缓缓抬眼,只见亭中有两道身影。
一位身着玄色锦袍,袍角绣着展翅欲飞的红色神鸟,鸟羽用金线勾勒,在柔光下流转着金芒,正是郡王熊开臣.
另一旁坐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老头,布衫发白,眉眼低垂,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偏偏透着股沉静的气度。
三人刚走到亭前台阶下,熊雁秋立刻挣脱开冯静恬的手,提着裙摆快步跑上凉亭,亲昵地扶住玄衣中年男子的胳膊,身子微微晃着撒娇道:“爹,他就是陈斌!”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熊开臣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语气里满是纵容,原本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几分。
他抬眼看向亭下的陈斌,目光在他身上细细打量片刻,颔首赞道:“你就是陈斌,好一个年轻俊杰。”
陈斌上前一步,双手举起,行了个标准的拱手礼,声音平稳:“见过郡王。”
“哈哈,陈斌,免礼。”
熊开臣爽朗一笑,朝他摆了摆手,随手指了指身旁的木凳,语气热络,“过来,来这里坐!”
陈斌也不客气,抬步踏上凉亭,径直在熊开臣所指的位置坐下。
熊开臣亲自提起桌上的茶壶,茶汤顺着壶嘴缓缓注入白瓷茶杯,氤氲的热气萦绕。
“前段时间,我就听雁秋说过你在万宝县和东阳城的所作所为,我一直很想见见你!”
他将茶杯推到陈斌面前,“今晚的事情,我很满意,所以我就忍不住要见你!”
他朝老头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幕僚,鲍从南先生。”
陈斌目光转向那位麻衣老头,微微颔首,再次拱手致意。
就在视线相触的刹那,他心中微动。
这两人身上的沉稳气场,都透着宗师境特有的意境环绕,虽然隐藏得很好。
但陈斌很轻松就感应到了。
鲍从南缓缓拱手回礼,眼角的皱纹因笑意而舒展几分:“陈大人年纪轻轻就是宗师,不知师从何位高人?”
陈斌指尖在茶杯上轻轻捏着,沉吟片刻后开口:“云外高人,不便告知。”
鲍从南先是一怔,随即仰头哈哈大笑,笑声爽朗:“是老朽唐突了。”
这很正常,高人都这样藏头露尾的。
熊开臣放下茶壶,脸上的笑意淡去几分,抬手摆了摆,沉声道:“事情紧急,我就不绕弯子了。”
陈斌坐直身,看向他,颔首道:“郡王请说。”
“鳄鱼统领虽然没说话,但化成飞刀门之人入城,那飞刀门之局势已经可想而知了。”
熊开臣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北边的东林军,红妆过去,她肯定能把他们带回来,这件事情,我是放心的。但这水妖攻城的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郡王的意思?”陈斌眉头微挑。
“都说龙生九子,虽然彭泽那条老龙只有七个儿子。但,他还有二十个统领……不对,现在只剩下十九个了。”
熊开臣伸出手指细细数着,眉头越皱越紧,“而且,他的七个儿子都接近神通境圆满。”
陈斌往前倾了倾身子,追问:“那老龙会出手吗?”
“先天不可出手,这是五宗和众妖的约定。”熊开臣语气肯定。
陈斌猛地抬眼,声音拔高些许:“五宗!”
“是的!”熊开臣重重点头。
“就连他的龙子都死了也不能出手吗?”
陈斌追问,目光在熊开臣和鲍从南脸上来回扫视。
“这……”
熊开臣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的鲍从南,有些无奈。
鲍从南也缓缓摇了摇头,不是表示不知,而是满脸无奈地叹了口气:“约定是约定,毕竟百年来,常有先天境的妖王屠城,也不见五宗之人找过他们。”
“这局势……真是,”
陈斌端起茶杯,低头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冷意:“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既然如此,那就都杀了吧!”
这话一出,凉亭内瞬间陷入寂静。
熊开臣和鲍从南先是一怔,随即飞快地对视一眼,眼神带着惊愕,接着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熊雁秋。
熊雁秋张了张嘴巴,眼神茫然,似乎没料到陈斌会说出这般狠戾的话。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冯静恬,眼中满是求助。
冯静恬则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摊了摊手。
郡王,县主,我何其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