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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在书房里坐立难安,只觉得那每一个音符都像锤子,重重地敲在他的神经上。

他平生最怕这种需要静心体会的“高雅”玩意,前世KtV里嚎两嗓子已是极限,如今要品评古琴?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他才悄悄松了口气,后背竟出了一层层的厚汗。

齐修远缓缓收势,指尖轻按琴弦止住余韵,这才抬眼看向方言,眼中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贤侄,老夫这一曲《高山流水》,你觉得如何?可还入耳?”

方言喉头一哽,头皮发麻。

他能说什么?难道说只觉得叽叽喳喳吵得头疼?

或是实话实说这调子还没城口王老汉拉的二胡带劲?

他张了张嘴,半天憋不出一句像样的评语,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甚好,甚好……齐公琴艺高超,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齐修远看着他这副窘迫模样,嘴角笑意更深,却也不拆穿,只慢悠悠地从案几下抽出一本线装书,封面上写着《乐经初窥》四个大字。

“贤侄若于音律一道未曾涉猎,无妨。”

他将书册递向方言,语气依旧和蔼,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齐修远平生酷爱音律,视若挚友。贤侄若是有心,将此书拿去细细研习,待何时能识得宫商角徵羽,辨得清浊疾徐,弹出个简单调子,老夫这藏书楼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他顿了顿,看着方言瞬间垮掉的小脸,又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若是无意于此道嘛……呵呵,贤侄往后,也就不必再为借书之事登门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嘛。”

方言看着那本重若千钧的《乐经初窥》,又看看齐公那张写满了“不通音律就免谈”的脸,只觉得眼前一黑。

柳慎之!你这个老骗子!

说好的刷脸呢?!说好的大开方便之门呢?!怎么到这里还要考才艺?

你这退役翰林的面子是纸糊的吧!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体面,接过那本烫手的乐谱,干巴巴地道了谢,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了出来。

走出齐府那扇沉重的黑漆大门,抬头望天,方才还晴好的天色,不知何时已聚起层层乌云,黑压压地悬在头顶,闷得人喘不过气。

“什么鬼啊!”

方言终于忍不住低声骂了出来。

“借书就借书,还要先考才艺?弹琴?我连哆来咪都认不全!柳老头这面子是纸糊的吗?还打包票说没问题!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

王刚赶着马车过来,见他脸色比天色还难看,小心翼翼地问:“言哥儿,接下来去哪儿?”

方言憋着一肚子火,没好气地一挥手:“还能去哪儿?去秦家!我就不信了,江陵城里个个大儒都跟齐老头一样,进门先考验才艺!”

而在此时的齐公书房中。

齐公将写好的书信,挨个封装好,交给旁边的管家。

“去!将这些信件交给青山书院的韩院长,柳公......要快!走小路先去秦家,一定要赶在方言之前,将这信件交给秦老头!”

管家恭敬的接过书信,快步的往门外走去。只是一会,一声“吁”的骑马声就从外面传来。

柳公走到门外,看着方言离去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

“方言啊!方言!如此良才美玉,岂能用寻常方法来教?当行重典!”

方言的马车冒着凉风,穿过越来越安静的街道,终于是赶到了秦府门外。

当他到临之时,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

然而,比天气更冷的是秦家的态度。

门房接了名帖进去通报,半晌才出来,脸上挂着敷衍的客气:“对不住啊,小公子,我家老爷今日身体不适,不见客。您请回吧。”

说完,竟不等方言反应,哐当一声,直接将侧门关了个严实,留下方言和王刚在倾盆大雨中面面相觑。

雨水瞬间打湿了衣衫,方言愣在原地,看着秦府那紧闭的大门和淋成落汤鸡的王刚,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柳慎之还说自己面子管用!

齐家是那样,如今秦家,居然连大门都走不进去!

“回青山镇!去找柳慎之这个老头算账!”方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怒气冲冲的钻进马车。

看着方言如此恼怒,王刚也没有说什么,上了马车就开始挥鞭。

一路疾驰,回到听竹轩时,雨势稍歇,但方言的心火却越烧越旺。

他跳下马车,也顾不上浑身湿透,径直冲向柳公的书房,连门都忘了敲,一把推开!

柳公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封刚拆开的信笺,看得入神。

见方言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他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手忙脚乱地将那信笺塞进了袖子里。

他强作镇定地咳嗽两声说道:“咳咳,方言?何事如此惊慌?成何体统!”

“体统?!”

方言气得声音都变了调,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

“先生!您不是说您面子大,江陵各家都会行方便吗?那齐家老头逼我学琴,说不弹出个调子就不给看书!秦家更绝,直接大门都不让进!”

“他们给你的面子,是不是在喝酒赏花上面得来的?!”

柳公被他连珠炮似的质问弄得有些尴尬,捋了捋胡须,努力摆出严师姿态。

“放肆!面对为师,怎可如此说话!”

“各家传承皆有规矩,珍本孤本岂是轻易示人的?”

“欲求其学,必承其重!有所付出,在所难免!想当年为师我,也是琴棋书画略通一二,才与诸位好友有了往来论道的资格……”

眼见柳公不仅不帮忙,反而开始说教,推脱责任,方言心头的火苗噌地一下就涨了起来。

“那先生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柳公看着方言着急的样子,长叹一声。

“若是想要借出这些珍稀孤本,别无他法,只能如此!”

眼见柳公靠不住,方言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看了一眼窗外书堂里,正一丝不苟教导学生的父亲方先正,再看看眼前这个似乎事不关己的老师。

一丝倔强之气升了起来。

他为了他老爹的功名,他都已经做到如此地步!

为爹赚钱买笔墨纸砚,为爹求师!为爹的科举甚至可以去各家背书!

为了他爹能够考上进士!他已经付出的太多太多了!

如今让他放弃?怎么可能?!

沉没成本如此之高!还有他的“官二代”的生活如此接近!

他几乎要摸到胜利的边缘了!

他方言!不能放弃!

他狠狠一跺脚,猛地转身,摔门而出!

木门撞在门框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回廊仿佛都颤了颤。

王刚守在院外,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忙问:“言哥儿,这又是怎么了?”

方言脚步一顿,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复杂地回头瞥了一眼书堂里正在专心教学的方先正。

他一咬牙,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去江陵城!买琴!买最好最贵的琴!”

马车再次冒雨驶离听竹轩,

书房内,柳公听着马车远去的声响,这才缓缓从袖中抽出那封信,轻轻放在案上。

方先正恰好授课结束,走进书房,见到儿子方才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不禁疑惑:“老师,狗蛋他这是……”

柳公将齐公写给他的书信推到方先正面前,示意他自己看。

方先正疑惑地拿起信纸,目光扫过上面齐修远那熟悉的笔迹,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脸色也愈发古怪,看到最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拿稳信纸。

信上,齐修远不仅详细描述了方言在他家“过目不忘”的惊人表现,更是兴致勃勃地提议:

集合江陵文坛诸位大儒之力,琴棋书画、经史子集、甚至医卜星象,全方位“雕琢”方言这块璞玉,要将他培养成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世全才”!

信末还言之凿凿,称此子若成,必是江陵文坛乃至大齐朝堂之幸事!

柳公看着方先正震惊到失语的模样,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语气颇为悠然:“齐兄所描绘之蓝图,连老夫听着,都颇为心动啊!”

方先正:“……”

他捏着信纸,手都在抖。

心动?他只觉得眼前发黑!

他那计策,只是想逼儿子多读点圣贤书,多懂些道理!

怎么转眼就变成要培养一个无所不通的怪物了?

柳公呷了口茶,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只希望方言这孩子将来明白我等苦心后,莫要怨恨才好。”

方先正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内心疯狂吐槽:

不怪你?

等他发现你们这群老家伙联手给他下了这么大一个套,把他往“十项全能”的火坑里推……

以那小子的睚眦必报的性子,恐怕你们在他心中很快就会超过方承祖了!

柳公披上蓑衣,望向门外连绵的雨幕,忽然轻声道:“这雨下得正好。”

方先正一怔:“先生,雨势未歇,您这是要去何处?”

柳公驻足檐下,仰面任几滴冷雨落在眉间。他望着方言离去的那条泥泞小径,眼底却泛起温润的光。

“有些路,正要趁着泥泞走。”他轻轻整理蓑衣的系带,“这世间的风雨从来不由人,但总得有人在泥泞之中为他人开路。”

他转身踏入雨帘,声音混着雨声传来。

“今日之滂沱,只是为了未来的万里晴空而已!”

方先正看着柳公逐渐消失离去的身影,不由的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