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读趣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天还没亮,方言的马车就朝着江陵城驶去。

王刚赶着车,心里还在琢磨方言早上的话。

去知府衙门?上次知府都气的甩袖而走了!这次前去拜访,能给你好脸色吗?

他忍不住问道:“言哥儿,咱们真能说动知府大人?我看周大人上次气得不轻……”

方言闭着双眼假寐,淡淡回应。

“能成则好,不成也罢!总归去看看的!”

很快!方言就到达了江陵知府衙门前。

果然如王刚所料,两人皆是在衙门前吃了一个闭门羹!

看着段子明那有口难言的模样,方言就知道,今天是见不到知府了!

王刚见此,面色担忧的对方言继续问道。

“言哥?接下来怎么办?”

方言转身爬上马车面色沉稳的靠在软垫上。

“去县衙!”

王刚:“啊?县衙?”

方言星眉微动,用折扇虚点了一下王刚的后脑勺。

“就你这榆木脑袋,一辈子也就是只能当车夫了!”

“所谓‘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咱这江陵府城,可不是只有知府衙门一家说了算,不还有个江陵县衙吗?”

“知县老爷虽说官比知府小,可在这江陵地界,征发民夫、管理地方,那也是权限之内的事,他也能拍板。再说了……”

方言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我那同窗许永他爹,不就是县丞吗?县衙里的二把手!有这层关系在,走走县衙的门路,说不定比去碰知府衙门还更管用一些。”

王刚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憋出一句:“言哥儿,你……你对这官场门道,咋比那些老官油子还门清?”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方言重新闭上眼,哼了一声,“小爷我好歹也是要当‘官二代’的人,这点基本操作能不懂?”

得到方言的解释,王刚恍然大悟,一甩鞭子,马车拐了个弯,朝着县衙方向驶去。

而此时的知府衙门后堂,却是压抑至极。

知府周文渊并未坐在主位,而是敬陪下首。

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着三品绯袍,绣孔雀补服的官员。

他面容清癯,眼神锐利,正是湖广巡抚曾培明。

他和周文渊曾是同窗,两人一同寒窗苦读,一同金榜题名,只是如今,一个已是封疆大吏,一个却仍是四品知府,境遇早已天差地别。

曾培明缓缓吹了一下茶盏里的浮沫,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文渊,你我也算是多年故交。当年在书院,你我才学相当,志向同一,皆愿为生民立命。”

“如今宦海浮沉,能到你我这位置的,皆是历经波折,深知其中不易。你这又是何苦?”

周文渊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抚台大人,正因为你我都深知民间疾苦,才更应体恤。”

“秋收在即,此时征发徭役,无异于夺农人口中之食,断百姓生路。此举……实在是有伤天和!”

曾培明放下茶盏,目光如电,射向周文渊:“有伤天和?文渊,你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在此硬顶,难道不是想拖!拖到朝中清流发力,逼首辅收回成命?”

周文渊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否认。

曾培明见状,冷哼一声,.抛出一个重磅消息:“你可知,就在三日前,都察院御史孔元祥已升任刑部郎中,实授正五品!”

“什么?!”周文渊猛地抬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孔御史他……他升了?”

孔元祥是清流言官中的标杆,次辅大人的得意门生,一向以抨击首辅杨成新政、为民请命而闻名!

他怎么可能突然高升?还是刑部这等实权要职?!首辅会同意?

“不然呢?”曾培明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这便是首辅给出的价码!一个实权五品的京官位置,换次辅一系对此事睁只眼闭只眼!”

“文渊,醒醒吧!你指望清流的反攻,不会有了!清流早已和首辅达成了交易!转机,永远不会来了!”

“江陵百姓的徭役,是逃不掉的!”

轰隆!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周文渊心头。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眼中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悲凉。

争来争去,斗来斗去,原来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眼里,什么都不过是交易的筹码!

百姓疾苦?地方安稳?都抵不过一个实权官位!

“哈哈……哈哈哈……”周文渊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绝望和自嘲。

“好一个封口费!好一个交易!满朝朱紫,衮衮诸公,眼中只有权柄利禄,何曾有过半分天下百姓!这朝廷……这世道……哈哈……”

曾培明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又被冰冷取代。

他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其中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起身走到周文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劝慰,亦暗藏着压迫:

“文渊,听我一句劝。这大齐官袍之上,文绣飞禽,武绣走兽。”

“只要穿上这身衣服,你我哪个不是衣冠禽兽?”

“既是飞禽,便该懂得趋利避害,顺应天道。”

“天寒则南飞,逐水草而居。天热则北遁,以待天时!”

“唯有先攀至顶峰,掌握权柄,日后或才有可能去完成心中理想。”

周文渊猛地抬起头,看着南方京城方向,又回过头看着好友曾培明。

天寒南飞去京城?追逐水草而居?

此话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这不就是为了升官可以舍弃一切吗?!

周文渊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这位昔日的同窗好友,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爬到顶峰?像首辅那般吗?然后呢?”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纵使位极人臣,做到首辅,又如何?!首辅就能改变这世道吗?!你这不过是……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听闻此话,曾培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最后一点耐心消耗殆尽。

“冥顽不灵!愚不可及!”他拂袖后退一步,眼神彻底冰冷,“本抚念及旧情,本想拉你一把,既然你执意自寻死路,那就休怪本抚无情了!”

他猛地提高声调:“来人!”

早已守在门外的同知赵德海,立刻带着一队巡抚标营的兵士冲了进来。

他的脸上的狠劲,几乎露于颜表。

周文渊看着这些如狼似虎的兵士和赵德海,瞬间明白曾培明的本意。

每个省的巡抚,都有着两千标兵的名额。

他此次前来,带着标兵,恐怕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反应,所谓的劝诫,不过是走个过场。

他惨然一笑,不再看曾培明,而是缓缓起身,自己动手摘下了头上的乌纱帽,又一点点解开了身上的云雁绯袍。

动作缓慢,却带着一丝决绝。

“不必劳烦各位动手。”他将官帽官服轻轻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只穿着一身素白中衣,面色平静地看着曾培明和赵德海,“这官,不做也罢。”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挺直了脊梁,一步步向门外走去。

阳光照在他单薄的背影上,竟透出一股悲壮的意味。

赵德海迫不及待对着他的背影高声道:“罪官周文渊,抗旨不尊,即刻收押后衙!待抚台大人奏明朝廷,再行发落!”

周文渊脚步未停,仿佛没听见,只有一声叹息消散在风里。

“这大齐朝……真的烂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