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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府衙后衙。

周文渊一身素衣,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庭院中的老槐树,神情木然。

自那日摘冠卸袍,被巡抚标营软禁于此,他已不知今日何夕。

满腔济世为民的热血,终究敌不过官场倾轧。

他曾以为,只要秉持公心,便可无愧于天地百姓,如今看来,不过是书生之见,可笑可叹。

“吱呀——”

房门被从外推开,打断了周文渊的思绪。

他未曾回头,只以为是送饭的仆役,或是京都过来宣告他罪名的上差。

是罢官,还是被流放,他都已经不在意了。

从他开始抗旨不尊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个结果。

然而,进来的人却快步走到他身后,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甚至有些哽咽:“大人!大人!我们可以走了!”

周文渊耳朵微动,只觉得这个听音有些熟悉,缓缓转头,来者竟是自己的心腹师爷段子明。

段子明此刻脸上再无往日的愁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狂喜。

他手中捧着的,正是那日被周文渊亲手解下的绯色云雁官袍和乌纱帽。

“子明?你这是……”周文渊蹙眉,眼中尽是困惑。

“大人!巡抚衙门的命令下来了!说是……说是秋收在即,江陵府政务繁多,又因北方民乱加剧,为保江陵安稳,特命大人官复原职,即刻回衙视事!。”

周文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

官复原职?

这怎么可能?曾培明那日态度何等坚决,怎么发这种自己打自己脸的命令?

难道是他良心发现?想起了当初的志向?

他猛地站起身,抓住段子明的胳膊:“此言当真?曾培明他……他怎会突然改变主意?”

段子明将官袍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压低声音,脸上同样不可思议:“大人,此事……此事恐怕并非曾巡抚本意,而是……而是有人为您奔走斡旋!”

“谁?”周文渊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位可能为他说话的致仕老臣或清流同僚,但又一一否定。

他周文渊,虽然说是清流,但是与次辅那边又格格不入。

到底是谁?会在如今这形势下,为了他一个四品知府,去硬撼巡抚和得罪首辅一系?

段子明深吸一口气,吐出了一个让周文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名字:“是……方言!”

“谁?方言?!”周文渊瞳孔骤缩,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哪个方言?莫非是万花楼里,齐公秦公身边那个……十三岁的稚子?”

“正是他!”

段子明重重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后怕与敬佩。

“具体过程小人也不甚清楚,只打听到,就在昨日,方言独自去了巡抚大人暂住的清泉驿,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竟说动了曾巡抚!”

“随后,曾巡抚便下令调走了同知赵德海,紧接着,大人您就被释放了!”

周文渊只觉得这个世界都有些不真实,脚下踉跄一步,跌坐回椅中。

方言?

那个在万花楼雅间里,被他斥为“不懂军国大事”的纨绔少年?

那个被他认为是齐、秦二老推出来搪塞他的无知小儿?

竟然是他,在背后推动了这一切?

扳倒了赵德海,救出了自己?

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他一个少年,如何能有这般能量?曾培明岂会听他的?”周文渊仍是难以置信。

段子明苦笑道:“大人,此子绝非寻常少年啊!您可知,他不仅是方记造纸坊的东家,还深得秦、李两家老太爷的看重,而且……而且心思之深,手段之老辣,简直骇人听闻。”

他顿了顿,继续道:“小人还听说,赵家村的赵来财、赵成父子,已被县衙定罪,一个斩立决,一个革除功名流放三千里。”

“而这背后,据说也少不了方言的影子!赵德海前脚刚被调走,后脚府衙通判就火速批复了审判两人的卷宗……这时间拿捏之准,若说无人运作,谁人能信?”

这一番话,让周文渊不自觉的扶住了额头,陷入沉思。

信息量太大,他要想想。

造纸坊东家……得秦李两家看重……扳倒赵德海……弄垮赵家父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里是一个十三岁少年能做到的?

回想起那日在万花楼,齐、秦二老将那少年推出来时,那高深莫测的笑容。

回想起那少年当时漫不经心地说着“修城墙而已,简单”,自己却认为那是儿戏之言,愤然离去……

原来,那个自视甚高,瞧不起他人的人,居然就是自己?

原来,那少年并非狂妄,而是真的胸有成竹!

自己空活四十余载,自诩精明,却连一个少年的深浅都未能看透,还对其妄加斥责……

周文渊脸上火辣辣的,心中五味杂陈,有震惊,有羞愧,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佩服。

如此少年,只用了这么短时间,就将杨党下的赵德海给斗到流放。

其权谋能力!令他叹为观止!

他沉默良久,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目光重新落在那身绯袍乌纱之上。

这身官袍,失而复得,竟是系于一个少年之手。

段子明见他神色变幻,轻声提醒道:“大人,衙门里还有许多公务积压,您看……”

周文渊缓缓站起身,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官袍上的云雁绣纹,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感到一丝真实。

原来不是梦啊?这世间当真有如此天才!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与坚定,对段子明道:“更衣。”

片刻之后,周文渊重整衣冠,虽面容略显清瘦,但那股为民父母官的威仪已然回归。

他大步走出这间囚禁他多日的厢房,阳光洒落在绯色官袍上,有些刺眼。

段子明紧随其后,低声道:“大人,我们是否……该去谢谢那位方公子?”

周文渊脚步微顿,望向府衙大堂的方向,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自嘲,更有一丝前所未有的郑重:

“谢?如何谢?此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岂是寻常谢礼所能打动?”

“本府如今既回此位,便需谨记为何而回。”

“整顿吏治,安抚民生,办好这徭役与城防之事,不负大家的期望,这或许才是最好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