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读趣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旧港区,7号废仓东南角。

黑暗、潮湿、剧痛。时间像生锈的齿轮,在韩墨模糊的意识里艰难地转动。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和腐朽的气息,腿上的伤口在简陋包扎后依旧阵阵抽痛,提醒着他死亡的逼近和那渺茫的希望。

“24小时……东南出口……”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 repeating the cold promise from the printout. 那纸卷此刻紧攥在他汗湿的手心,像一枚灼热的炭,又像一根救命的稻草。

外面偶尔传来野猫厮打的声音或远处轮船的汽笛,都让他神经紧绷。每一次声响,都可能意味着“清道”的开始,也可能意味着顾瑾年猎犬的逼近。

孤狼蛰伏于黑暗,舔舐伤口,獠牙暗磨,等待着未知的黎明或最终的围猎。

安全屋内。

厉战像一头被无形锁链困住的猛兽,焦躁地在有限的空间内踱步。他的目光一次次扫过病床上毫无声息的陆沉夜,又一次次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信号已经发出,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和祈祷,祈祷他赌上一切发出的微光,能够照亮韩墨所在的深渊。

那名江市集团的医疗组成员似乎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焦躁,谨慎地保持着距离。

“厉先生,”医疗组成员忍不住开口,试图缓和气氛,“陆先生的体征目前很平稳,您不必过于……”

“平稳?”厉战猛地停下脚步,声音沙哑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躺着不能动,靠机器喘气,这叫平稳?你们江市的人,是不是对‘平稳’有什么误解?”

医疗组成员被噎了一下,讪讪道:“我是说,没有恶化的迹象……”

“没有恶化就是好吗?”厉战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我要他醒过来!能说话!能站起来!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精致的摆设!”他的拳头攥紧,骨节发出轻微的响声,泄露出内心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

医疗组成员不敢再说话,低下头默默记录数据。

厉战喘着粗气,猛地转身再次走到陆沉夜床边。他看着少爷苍白安静的脸,那股暴戾的焦躁慢慢被一种深沉的痛楚取代。他伸出粗糙的手,极其小心地,碰了碰陆沉夜插着输液管的手背,动作轻柔得与他刚才的气势判若两人。

“少爷……”他喉咙滚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再等等……再坚持一下……老厉……老厉一定想办法……”

忠犬的低语,淹没在安全屋死寂的空气里。

云端灯塔。

沈蔷薇被允许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衣帽间,回到了稍大一些的卧室。但无形的牢笼依旧存在。她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腿上盖着薄毯,目光空茫地望着窗外被切割的天空。

许轻轻果然“贴心”地陪伴在侧,正柔声细语地读着一本舒缓的诗歌集,声音如春风拂过,试图抚平一切棱角。

“……‘我是一片云,投射在你的波心’……”许轻轻念着,抬眼观察着沈蔷薇的反应。

沈蔷薇没有任何反应,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瓷娃娃。

许轻轻并不气馁,放下诗集,端起旁边小几上的一碟精致点心:“蔷薇,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尝尝这个?厨房新做的杏仁酥,你以前好像挺喜欢的。”

沈蔷薇眼珠缓缓转动,视线落在那些精致的点心上,然后又慢慢移开,重新望向窗外。

许轻轻脸上的温柔笑容僵硬了一瞬。这种完全的、冰冷的拒绝,比之前的激烈反抗更让她感到棘手和……隐隐的不安。她宁愿沈蔷薇哭闹、嘶吼,那样至少说明她的情绪还在可控的范围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寂,空洞,仿佛所有的情绪都沉入了一片无法探测的黑暗冰湖。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推开。萧烬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了一身家居服,神情看起来舒缓了些,仿佛刚才书房里的杀伐决断从未发生。

“怎么样?”他目光扫过沈蔷薇,然后落在许轻轻身上,语气是惯常的、听不出情绪的询问。

许轻轻立刻站起身,脸上重新绽开完美无缺的温柔笑容:“萧先生。蔷薇好多了,伤口处理得很好,情绪也……平稳了很多。”她选择了一个积极的词汇,“我刚给她念了会儿诗,正劝她吃点东西呢。”

萧烬走到沈蔷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抚摸她的头发。

沈蔷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没有躲闪。只是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发丝时,她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受惊的蝶翼。

这个细微的抗拒动作,没有逃过萧烬的眼睛。他的手指在空中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落下,抚上她的头顶,动作甚至称得上轻柔。

“听话,吃点东西。”他的声音也放得低沉,“不想吃杏仁酥?那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沈蔷薇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看向他。她的眼睛依旧很红,但里面的水光已经干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音:

“……糖……”

萧烬挑眉:“糖?”

许轻轻连忙接口:“是啊,吃点甜的也许心情会好点。我那里有进口的手工太妃糖,我去拿……”她说着就要转身。

“不。”沈蔷薇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持,她看着萧烬,重复道,“……小时候……街角那种……玻璃纸包的……水果糖……”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仿佛透过萧烬,看到了很久远的、模糊的过去。那是属于真正沈蔷薇的、被毁灭之前的、微不足道的一点记忆碎片。

萧烬明显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一个……幼稚又陌生的要求。街角的水果糖?这完全不在他能为她提供的、精致奢华的囚笼菜单上。

许轻轻也愣住了,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和警惕。这又是什么新花样?

短暂的沉默后,萧烬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满意和掌控感。在他看来,这或许是沈蔷薇心理防线崩溃后,一种退行性的、依赖他的表现。她开始索要一些简单、甚至廉价的东西,仿佛回到了需要被照顾的孩童时期。

这很好。非常好。

“好。”他答应得异常爽快,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愉悦,“我让人去找。找不到一模一样的,就把所有玻璃纸包的水果糖都买回来。”

他转头对许轻轻吩咐:“听到了?去办。”

许轻轻压下心头的怪异感,维持着笑容:“好的,萧先生,我立刻去。”她转身离开时,余光瞥见沈蔷薇重新低下头,将那半张苍白的脸埋进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卧室里只剩下萧烬和沈蔷薇。

萧烬心情似乎更好了些,他在沈蔷薇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随手拿起许轻轻放下的那本诗集,随意翻看。

“徐志摩……倒是适合现在读。”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沈蔷薇说,“轻轻柔柔,不痛不痒。”

沈蔷薇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放在薄毯下的手,指尖深深掐入了掌心。

那微不足道的、关于糖的请求,像一块被投入死水的碎玻璃,折射出的,不是童真,而是冰冷尖锐的、复仇的微光。她在测试牢笼的边界,也在用最不起眼的方式,刺痛着那些关于“过去”的、施害者早已遗忘的神经。

她在告诉他们,有些东西,是再华丽的金丝雀笼也无法彻底抹杀的。

比如仇恨。

比如记忆。

比如,一颗包裹在廉价玻璃纸下,却足以硌碎牙齿的、坚硬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