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声在山腰的工厂内回荡，像是天地间某种巨兽的低吼。
梁柱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屋顶的铁皮屋顶塌陷发出巨响，山体的石块翻滚的轰鸣，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林铭抬头，只看见天花板一道道裂缝向四面蔓延，灰尘随着塌陷坠落，银发少女站在崩塌的中央，她的权杖已经断成两截，但仍死死插在地上。
她的嘴角流着血，呼吸微弱，却还带着笑。
那不是疯狂的笑，而是一种平静的满足，像是终于完成了使命。
“任务完成了……首领。”
她的声音几乎被轰鸣吞没。
地面突然传来 “咔 ——” 的脆响，像是钢铁被生生掰断的声音。
下一秒，厂房中央的水泥地猛地向下凹陷，裂缝如蛛网般疯狂蔓延，碎石与木屑往下掉，整栋厂房的钢架发出 “吱嘎——” 的扭曲声，朝着裂缝方向缓缓倾斜。
房梁上的灯泡晃得厉害，光线忽明忽暗。
“铮 ——！”锁着米娅的铁链突然崩断，金属断裂的声音在厂房炸响。
米娅小小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从半空中直直坠向下方漆黑的裂缝，粉色外套被气流掀得翻起，露出胳膊上青紫的勒痕。
“米娅！”梁怡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指尖先勾到米娅的外套下摆，接着双臂死死环住她的腰。
两人的身体随着重力摔向裂缝中，情急之下，她眼角余光瞥见旁边裸露的钢筋，她腾出一只手，拽住身边半截晃荡的铁链，手臂青筋暴起，猛地向上一甩！
铁链带着破风声飞出去，断裂的那头恰好缠住钢筋，绕了两圈后卡在钢筋节点上，“哐当” 一声绷直。
两人下坠的势头骤然停住，身体在半空晃了晃，米娅吓得浑身发抖，嘴里的胶带鼓着，只能发出 “呜呜” 的闷响。
“梁怡！”林铭迅速冲上前，伸出一只手拽向铁链，顾恒也立刻冲了过来，两人一起用力。
地面再次震动，那台巨大的工业锯床失去了支撑，整块机台轰然倒塌，卷走了几个来不及逃开的信徒。
刀片翻滚，钢铁碰撞着信徒的血肉骨骼，被无情碾碎，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银发少女的身体已经站立不稳。
那漆黑的眼眸已经重新渐渐失去了焦距，血从她的鼻腔和耳朵里流出，染红了下巴。
可她的脸上，却依然挂着微笑。
那是一种诡异的安宁，像信徒见到了神。
“首领……”
她轻声呢喃，整个人向后倒去。
厂房开始从中间断裂，裂缝像巨蛇一样向外蔓延，整个建筑连同山腰一起倾斜，铁架、混凝土、火花，全都随着轰鸣的气浪翻滚而下。
这末日般的景象，山风席卷着尘灰，吹得人睁不开眼。
一截房梁带着断裂的传送带砸下来，碎石哗啦啦地往裂缝里掉，一块碎裂的石块砸中了裸露的钢筋，将缠绕着铁链的钢筋砸断。
失重感顺着脊椎窜上来，都没来得及喊出声，梁怡抱着米娅整个人直直往下坠去。
就在这时，林铭整个人扑了出去，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顾恒在身后拽住了他的两只脚。
林铭用尽全力攥住她的手腕，掌心滚烫的温度裹住她冰凉得发颤的皮肤，能清晰摸到皮下脉搏狂跳，她的手臂在不住发抖。
梁怡悬在半空，往下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往上看见林铭被风刮乱的头发。
顾恒死死扣住他两只脚：“用力！我快抓不住了！”
“抓紧我！”林铭咬牙，另一只手抓向了梁怡的肩膀。
三个人连成了一条线，终于一点一点将梁怡向上拽。
一阵诡异的气息从背后席卷而过。
那种感觉，不像风，也不似机器转动的气流，而是一种朽木受潮散出的腐蚀气息。
伴随着这股气息，一道身影出现在银发少女身后，银发少女的身体被一双大手托住。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崩塌的灰尘中，身高两米赤裸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如岩石般紧绷，眉心镶嵌着一颗菱形的红宝石。
灰尘在他周身飘散，却无法落在他身上。
他轻轻托住银发少女的身体，低声说：“阿耶娜，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那声音很低，却盖过了山体崩裂的喧嚣。
像是一种古老的咒语，平静、庄严、无情。
银发少女听到这个声音，身体微微颤抖，脸上带着一点迷茫。
“首领……”她的唇动了动，笑意浮现在脸上。
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
男子低头看了她一眼，轻轻抚摸着少女的脸，随后他的掌心轻轻一抬。
这一刻，大地似乎被什么唤醒。
山体下方的岩石开始开裂，一根根巨大的树根从地底生长出来，穿透岩层，缠绕住崩塌的厂房，那些根系像有生命的蛇，在灰尘中盘旋、延伸，伸向半空。
有的支撑住了摇摇欲坠的梁柱，有的缠住了正在坠落的钢架，整个山腰竟被这些巨木的根系托起，停止了坍塌。
轰鸣声渐渐平息，只剩下树木扩张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像森林苏醒的气味。
十几名还活着的信徒被树枝托起，滚落到树根上，他们抬头看见那男子，立刻跪倒在地，双手合十，低声祈祷起来。
那声音里有恐惧，也有狂热的崇敬。
林铭、顾恒、梁怡三人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灰尘还在空气中弥漫，他们的胸口随着剧烈的呼吸起伏。
梁怡抬起头，看见那男人的身影，月光透过云层洒了下来照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了一层银色。
“那是……”她喃喃。
林铭和顾恒都瞪大了眼睛：“这……真的是人类的力量吗？”
他盯着那男人，心跳加快，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原始的本能
——一种从身体深处传来的震颤。
他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感觉到了那种“生物的压迫感”。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那男人缓缓低下头，那双眼睛的颜色极深，目光却好似没有落在他们身上。
男子轻轻抱起怀中的银发少女，她的身体几乎没有重量，血迹沿着他的手臂滴落，他的动作很轻，就像抱着一件珍贵的遗物。
一个红发男子出现在他的身边，跪在地上掌心向上抬起双手，男子只是微微点头。
随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稳：
“带她回去吧，阿耆尼。”
被称作阿耆尼的男子接过少女，动作小心得近乎虔诚。
男子没有再看他们，而是转向山下的方向，视线越过崩裂的边缘，看着远处翻滚的云海。
“这个世界，”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还是一样脆弱。”
他的手中在空中微微握紧，那些盘踞山体的巨木开始缓缓收缩，根须重新钻回地底，留下一道道焦黑的裂痕。
山体终于稳定下来，只是厂房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这时梁怡想起了她收集的情报中，有一个组织叫做“吠陀之桥”。
梁怡怔怔地望着那名男子的背影，脸色一点点变白。
“他是……”她的声音很轻。
林铭转头看她：“什么？”
梁怡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我……我知道他是谁。”
顾恒皱起眉：“谁？”
梁怡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有难以掩饰的震惊和恐惧。
“吠陀之桥的首领……‘原人渡者’——摩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