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摩耶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林铭咧开嘴，啐了口唾沫。
那笑声不大，却带着十分嘲讽。
摩耶回过头静静地看着林铭，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古老而阴冷的光。
他似乎在等待这名少年恐惧、屈服，或者至少——愤怒。
林铭抬起眼，淡金色的瞳孔直视面前的男子：“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信仰’？”
摩耶的嘴角微微一挑：“信仰是秩序，弱者崇拜强者，强者指引弱者，这便是宇宙的常理。”
“常理？”林铭轻蔑地吐出两个字，“你连道理都没懂，却在这说着世间常理。”
摩耶眼神微眯，语气平静：“人类之所以陷入苦难，就是因为你们自以为人人平等，世间万物，本该分阶而立。
强者制定法则，弱者遵守秩序，这是千年不变的真理。”
林铭摇了摇头，声音渐渐转冷：“千年了，人民早已不是任人摆布的羔羊，数千年的历史，是人类的苦难史，是人类自强不息、坚决抗争的历史，他们学会了尊重、学会了斗争、学会了站起来做人。
他们不需要任何人的指引，哦不，也许有，但绝不会是你！”
摩耶盯着他，神情不为所动。
林铭继续道：“你自诩为‘渡者’，说要带领人类走向新秩序，可你所谓的秩序，不就是把人类重新变成牲畜吗？
生而高贵者支配，生而卑贱者跪拜？你说这是自然法则，可你有没有想过，若真是自然法则，那人类又为何要有思想？”
摩耶沉默了一瞬，似乎觉得这番话可笑：“思想？思想不过一场幻觉。
蝼蚁也会爬，蛇也会动，弱者的挣扎毫无意义，智慧只是让他们更清楚自己的渺小罢了。”
林铭冷笑一声。
“你说人类渺小，那你呢？你难道不是从母体中诞生的生灵？你没喝过母亲的奶？没受过老师的教诲？没仰望过夜空，思考自己为何而生？
你以为自己超越了人类，可你本身就来自人类，你的思想，你的语言，你所谓的信仰，都是人类文明给予你的。”
摩耶的眉头动了动，第一次露出不悦的神色。
“人类的文明——虚伪、贪婪、互相毁灭。
你该感谢我，我要赐予他们新秩序，让世界重归和谐。”
“和谐？”林铭几乎是笑出声来，“鸡鸭猪狗在一起也能和谐，它们需要谁来赋予秩序吗？”
摩耶目光一冷：“你以为混乱就是自由？
愚蠢的孩子，若人人平等，若人人都有权选择，那人类早该在欲望中毁灭。
信仰就是要让他们屈服，让他们找到方向。”
林铭反问：“方向？是你给的方向吗？你的方向就正确吗？摩耶，你真以为自己是神了？
我见过真正的神明。”
摩耶微微一愣，但随即又平静了下来，他显然不相信眼前这个少年真的见过神明。
林铭接着说着：“信仰不是奴役，而是共鸣，人民信神，是因为他们需要希望，不是因为他们应该跪拜。
作事奸邪任尔焚香无益，居心正直见吾不拜何妨！
真正的信仰从不来自恐惧，而是来自心中对光的追求。”
摩耶沉声道：“光？你所谓的光，只是愚民的幻梦。人类从未掌握过命运，他们只是走在预定的轨迹上。”
“你错了，我们会质疑，会反抗，会思考，会选择，这些才是人类的本质。”
林铭深吸一口气，声音愈发坚定。
“人类不需要被渡化！他们自会前行，信仰与否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生于天地之间，是历史的书写者，是未来的缔造者。
信仰应当从人民中来，最终回人民中去。”
“而你——”林铭盯着摩耶，语气带着彻骨的讥讽，“只不过是一个自封的神棍，你嘴里喊着秩序、救赎，心里想的却是支配与奴役。”
摩耶的脸色终于变了。
那抹神性的冷漠被击碎，一丝怒意在他眼底燃起。
他缓缓抬手，枝条在四周躁动，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我——已经活了一百年了。”
林铭微微一愣，眼前这个男子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没想到他已经活了一百年了，那岂不是跨越了一个世纪！
摩耶接着说道：“我见过文明的终焉，见过秩序的崩塌，我亲眼见过人类如何在自己铸造的战火中灭亡，你说他们有智慧？他们的智慧只会在相互的猜疑中带来毁灭。”
林铭冷静回应：“那是因为你只看到了毁灭，却从未看到重生。
人类之所以伟大，不是因为他们不会犯错，而是他们知道自己错了，还敢重新开始。那些卑微的、贫穷的、挣扎的生命——他们没资格生存？
那你出生时弱小无力，又是谁让你活了下来？”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摩耶心头。
他怔住了。
林铭步步紧逼，声音不卑不亢：“你的父母、你的同胞、那些你口中的‘蝼蚁’，他们让你活了下来，赋予你语言、思想、感情。
你终于挣脱了枷锁站了起来，却又拿起了另一头的枷锁，反过来要让他们跪下，称你为主宰。”
摩耶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一言不发。
林铭叹了口气，又深深吸了口。
“你想让人类屈服，而我——相信人类终将站立。”
“所以——”林铭冷冷一笑，“你的吠陀不会不朽，因为人民的意志，从不低头！”
摩耶的神色阴沉下来，山顶的气息骤然紧绷。
被吊在半空的圣枢会众人都被林铭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话震撼得热血翻腾，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莱昂咬牙，胸口剧烈起伏，满身是血却依旧仰起头，沙哑地大吼道：“好小子！你这番话，真特么说到老子心坎里去了！让这邪魔外道也长长见识——”
他话音未落，摩耶的目光一冷。
空气瞬间凝固。
只见他轻轻抬手，一根枝条如毒蛇般窜出，缠住莱昂的头颅，瞬间勒紧。枝条的末端直接塞入他的嘴中，将他原本的怒骂彻底堵死。
“聒噪。”摩耶淡淡道。
莱昂喉咙被压得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摩耶转头看向林铭，那双眼眸中再无一丝戏谑，取而代之的是阴寒与杀意。
“你很会说。”他冷声道，“可惜，这些救不了你的命。”
他伸出手，掌心枝条盘旋，逐渐凝成一根漆黑如墨的木刺，那木刺的尖端带着流动的绿色光泽，仿佛能轻易刺穿空气。
“既然你有这么多道理，”摩耶的声音低沉如雷，“那就让你带着这些道理先下地狱吧。”
顾恒拼命挣扎，圣光在他手臂间闪烁，但仍被藤蔓死死束缚着，他昂起头怒吼道：“秃头！有本事把我们放下来打一场！要不是你暗中偷袭，老子早砍你八百次了！”
摩耶微微挑眉，嘴角扬起一丝讥讽的笑意。
“大夏的学生，嘴巴都这么毒？”他轻声笑着，伸出另一只手，指尖又凝出一根同样的木刺，“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话音落下，木刺骤然飞出！
两根木刺在空中化作两道黑影，穿透空气发出破音般的尖啸，直取林铭与顾恒的胸口！
风声呼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空骤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鹰唳！
那声音嘹亮而威严，穿透云霄划破了天幕。
所有人下意识抬头。
只见一道巨影从夜空俯冲而下！
那是一只身形巨大的猫头鹰，翼展足有十数米，羽毛如寒铁般泛着银灰光泽，双眸似燃烧的金焰，映照着下方的众人。
“嘭——！”
巨鸟落地的瞬间，山顶的石块都被震得飞起。
猫头鹰的双翼猛地一张，将林铭和顾恒的整个笼罩在庞大的羽翼之中！
“嘭——！！”
两根木刺同时命中！
那羽翼并未碎裂，反而传来金属般的震音，木刺竟被反震得炸裂成无数木屑，纷纷飞散在空中。
摩耶的眼神微微一变，眉心的红光骤然一闪。
那只巨大的猫头鹰缓缓收起翅膀，灰白的羽毛上闪烁着细微的灵光，一个黑袍老者从猫头鹰的身侧缓步走出。
他须发皆白，却气息深沉如海，宽大的黑袍在风中轻轻摇曳，袖口与衣襟上绣着金线纹路，勾勒出繁复的圣徽图案。
他抬起头，眼神在众人之间扫过，最后落在顾恒身上。
那一眼，意味深长。
老者的目光平静而古老，仿佛能看透人心深处，他微微颔首，似乎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认可什么。
林铭在一旁问道：“你俩认识？”
顾恒也是一脸疑惑：“不认识，我还以为是你的亲戚……”
还未等他俩讨论，山下忽然传来一声颤抖的呼喊。
“——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