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志平与侯通海的较量并未持续太久。
全真教武功玄门正宗,根基扎实,尹志平虽年轻,但剑法已得丘处机几分真传,一柄长剑使得绵密严谨,守得滴水不漏。
侯通海空有一身蛮力,却如同猛虎扑击棉絮,屡次强攻都被尹志平以精妙身法和剑招化解,反而自己身上被划破了几处衣角,虽未受伤,却也显得颇为狼狈。
几十招过后,侯通海久攻不下,心浮气躁,破绽渐露。
尹志平瞧准机会,一招“定阳针”直刺其肩井穴,侯通海慌忙闪避,脚下不稳,竟被尹志平随之而来的一记拂尘扫中下盘,一个趔趄,庞大的身躯“咚咚咚”连退数步,险些跌下擂台。
“承让了。”尹志平收剑而立,语气平静,却自有一股名门弟子的风范。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
全真教道长出手,果然不同凡响,算是替之前被打伤的几人出了一口恶气。
侯通海脸色涨得如同猪肝,还想再上,却被凉棚下的完颜康用眼神制止。
他深知侯通海不是尹志平的对手,再打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完颜康缓缓站起身,脸上那玩味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被拂逆的不悦。
他整理了一下华贵的衣袍,对身旁的沙通天道:“沙老师,看来还得小王亲自出手,会会这位全真教的高徒了。”
沙通天阴鸷的目光扫过台上的尹志平,低声道:“小王爷,全真教剑法精妙,不如让老夫……”
“不必。”完颜康傲然打断,“若是连个年轻道士都收拾不了,岂非让人笑话我赵王府无人?”
他话音未落,身形已然展开。
只见他足尖在凉棚栏杆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一只轻盈的燕子般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优雅的转折,飘飘然落在擂台中央,身法漂亮之极,引得台下不少看客轰然叫好。
“好俊的轻功!”
“不愧是王府小王爷!”
完颜康对台下的喝彩颇为受用,他先是对着脸色凝重的尹志平拱了拱手,算是全了礼数,随即目光便越过尹志平,直接落在后方的穆念慈身上,嘴角勾起:“尹道长,全真教乃玄门正宗,何必来掺和这世俗的比武招亲?不如将此等风月雅事,留给小王如何?”
他这话看似客气,实则隐含讥讽,暗指全真教多管闲事。
尹志平年轻气盛,闻言眉头一皱,正要反驳,台下的丘处机却沉声开口道:“志平,下来。”
“师叔?”尹志平不解。
丘处机目光锐利地看着完颜康,冷声道:“这位小王爷既然想亲自领教穆姑娘的高招,你便成全他。我全真教,还不至于拦着别人登台求亲。”他这话绵里藏针,既点了完颜康的身份,又暗示此事已与全真教无关,后续如何,全看穆家父女自己。
尹志平虽心有不甘,但不敢违逆师叔,只得狠狠瞪了完颜康一眼,跃下擂台。
完颜康得意一笑,这才正式面向穆念慈,折扇“唰”地合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穆姑娘,请赐教。”
穆念慈看着眼前这位气度骄矜的小王爷,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场擂台因何而设,也知道自己多半不是他的对手,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小王爷,请。”她深吸一口气,摆开了家传武功的起手式。
两人瞬间斗在一处。
穆念慈的武功传自父亲杨铁心(穆易),走的是刚猛一路,但毕竟火候尚浅,内力不足。
而完颜康师承丘处机,学的是玄门正宗的全真教武功,根基扎实,招式精妙,更兼丘处机因与杨铁心、郭啸天的渊源,对这位故人之子也算倾囊相授,是以完颜康的武功,远在穆念慈之上。
只见完颜康身形飘忽,掌法灵动,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穆念慈的攻势,随即出手如电,攻其必救。
他并未用全力,更像是在戏耍,折扇时开时合,时而点向穆念慈手腕穴道,时而拂向她肩头衣衫,姿态潇洒,引得台下阵阵喝彩。
穆念慈被他逼得连连后退,香汗淋漓,红衣之上已多了几处被折扇点中的污痕,显得颇为狼狈。她心中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
数招之后,完颜康瞧准一个破绽,折扇虚晃一招,引开穆念慈的注意力,左掌却悄无声息地探出,直取她胸前空门。
穆念慈惊呼一声,慌忙后撤,脚下却被台板一绊,身形一个踉跄。
完颜康轻笑一声,并未追击,而是手腕一翻,那合拢的折扇如同灵蛇般向下一探,精准无比地挑向穆念慈足踝处那只绣工精致的红色绣花鞋!
“嗤啦”一声轻响。
在穆念慈的惊呼和台下众人的哗然中,那只绣花鞋竟被他用折扇挑飞,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落入了完颜康的手中!
“你!”穆念慈又羞又怒,单足站立,俏脸涨得通红,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按照此时比武招亲不成文的规矩,被人夺去贴身之物,几乎等同于落败受辱。
完颜康把玩着手中那只尚带着少女体温的绣花鞋,放在鼻尖轻嗅一下,脸上露出轻佻的笑容:“穆姑娘承让了。这绣鞋,便算是姑娘给小王定情信物了。”
“无耻!”穆念慈气得浑身发抖。
穆易此刻再也忍不住,猛地冲上前,拦在女儿身前,怒视完颜康:“小王爷!比武招亲,胜者为婿!你既已胜了小女,便该依约提亲,行六礼之数!如此轻薄行径,是何道理?!”
完颜康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一声,随手将那只绣鞋扔在地上,用靴底轻轻踩住,漫不经心地道:“提亲?六礼?老先生,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小王不过是上台活动活动筋骨,陪穆姑娘玩玩而已。婚姻大事,岂是这擂台儿戏可以决定的?我赵王府的门第,又岂是寻常江湖女子可以高攀的?”
他这话说得极其刻薄无情,不仅矢口否认婚约,更是将穆念慈贬低得一文不值。
台下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完颜康这翻脸不认账的无赖行径惊呆了。
就连凉棚下的沙通天、侯通海等人,脸上也露出一丝尴尬,但随即被谄媚所取代。
穆易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完颜康,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穆念慈更是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强烈的屈辱感让她几乎晕厥。
完颜康却浑不在意,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便欲下台。
“站住!”
一个憨厚却带着愤怒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骤然在擂台边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个一直站在人群外围、穿着旧棉袄的憨厚青年——郭靖,不知何时已挤到了擂台前方,他双拳紧握,脸色因愤怒而涨红,一双清澈的眼睛此刻正怒视着完颜康的背影。
“你……你赢了比武,为什么不认账?还……还如此欺负穆姑娘!你快向她道歉!”郭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结巴,但话语中的义愤却清晰无比。
完颜康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郭靖,嘴角勾起一抹极致的嘲讽:“哪里来的乡下蠢汉?也配来管小王的闲事?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