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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发生在篮球场边的告白,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谭韫航和周由之间漾开了看不见的涟漪。

自那晚之后,谭韫航变得更加沉默。他依旧会等周由一起上下学,依旧会在周由训练后递上水,但那种等待和递送,带上了一种程序化的疏离。

他不再主动找话题,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走在周由身侧,目光落在前方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周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试图用惯常的插科打诨打破僵局,讲球队里的趣事,吐槽老师的口音,甚至再次提起那次告白,用一种故作潇洒的语气说“我才不喜欢那种娇滴滴的女生呢”。

然而,谭韫航的反应总是很平淡,一个嗯,或者干脆没有反应,只是用那双清澈却看不出情绪的浅褐色眼睛静静看着他,看得周由心里发毛,准备好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周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委屈。他不明白航航到底怎么了。是因为自己被告白吗?可航航自己收到的情书比他多得多,他从来也没在意过啊?还是自己做了什么惹他生气了?

这种低气压持续了将近一周,直到周五的美术课。

三中的美术课是走班形式,按兴趣选择不同门类。周由选了需要动手的陶艺,而谭韫航则出人意料地选了需要安静和耐心的工笔画。陶艺教室和工笔画教室分别在艺术楼的两端。

课间休息时,周由手上还沾着没洗干净的泥巴,想着去工笔画教室看看谭韫航。刚走到教室后门,他就看到了那样一幕——

一个男生,不是他们年级的,看起来像是高中生,正站在谭韫航的画架旁,微微俯身,手指几乎要碰到谭韫航握着笔的手,姿态亲昵地说着什么。

谭韫航侧对着门口,周由能看到他精致的侧脸和微微蹙起的眉头,似乎想避开,但那个男生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靠近。

周由脑子里嗡的一声,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了上来,比看到有人给谭韫航塞情书时还要强烈百倍。他想都没想,几步冲了过去,一把推开那个男生,挡在了谭韫航身前,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你谁啊?离他远点!”

那男生被推得踉跄了一下,先是一愣,待看清是个比自己矮半头的初中生,脸上露出些许不悦:“小朋友,我是在指导他运笔,你干什么?”

“用不着你指导!”周由梗着脖子,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他画得很好!你走开!”

谭韫航在他身后,看着周由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的背影,和他那双为了维护自己而紧握成拳、还沾着泥点子的手,心中那股持续了一周的郁气,忽然间就烟消云散了。一种奇异的、温热的暖流缓缓淌过心间。

他轻轻拉了拉周由的衣角。

周由猛地回头,眼睛里还带着未消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航航,他有没有欺负你?”

谭韫航摇了摇头,看向那个脸色不太好的男生,语气平静却带着疏离:“谢谢学长,我自己可以。”

那男生看了看一脸护犊子的周由,又看了看明显不愿多谈的谭韫航,悻悻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周围有几个同学好奇地张望,周由不管不顾,转过身,上下打量着谭韫航,语气急切:“你没事吧?他刚才碰你哪儿了?”

“我没事。”谭韫航看着他,眼底深处似乎有极淡的笑意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他目光落在周由的手上,“你的手,脏。”

周由这才想起自己满手泥巴,刚才情急之下好像还蹭到了谭韫航的袖口,他“啊”了一声,连忙把手背到身后,有些不好意思:“我刚从陶艺教室过来没注意。”

谭韫航没说什么,只是从画具盒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他:“擦擦。”

周由愣愣地接过,柔软的棉布触感让他心头一软。他一边笨拙地擦着手,一边偷偷瞄着谭韫航。航航好像不生气了?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谭韫航重新拿起画笔,蘸了蘸颜料,状似随意地问道。

“就课间休息,过来看看你。”周由嘟囔着,心里还在为刚才那个男生的靠近后怕不已。

他忽然意识到,比起航航因为别人告白而冷淡他,他更害怕的是航航被别人靠近,被别人触碰。那种感觉,像是心爱的东西要被抢走了一样。

“哦。”谭韫航应了一声,笔尖在宣纸上落下细腻的线条,没有再问。

但周由却忍不住了,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航航,你以后离那些莫名其妙的人远点,尤其是男的!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谭韫航笔下未停,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这声嗯听在周由耳朵里,无异于天籁。他顿时觉得浑身都轻松了,那股憋了一周的烦躁瞬间消散。他咧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傻笑起来:“那就说定了!我以后下课都来找你!”

从这天起,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似乎消失了,甚至比以前更加紧密。周由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谭韫航,杜绝一切可疑人等的靠近,尤其是雄性生物。而谭韫航,则默许甚至纵容了这种过度的保护。

只是,有些东西一旦萌芽,便再也无法回到纯粹的过去。

周由开始做奇怪的梦。梦里不再是一起爬树摸鱼的片段,而是谭韫航在阳光下对他微笑的样子,是他低头看书时纤长睫毛投下的阴影,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气。醒来后,周由会盯着天花板发呆,心跳失序,脸上发烫。

他变得更容易因为谭韫航的靠近而紧张。递水时不小心碰到的手指,并肩走路时偶尔蹭到的肩膀,甚至只是谭韫航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能让他心慌意乱半天。

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毫无顾忌地揉谭韫航的头发,或者勾肩搭背,那些曾经习以为常的亲密接触,现在都带上了某种禁忌的色彩,让他渴望,又让他害怕。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知道,他想一直看着航航,想把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这种强烈到近乎偏执的占有欲,让他感到恐慌,却又无法控制。

与此同时,谭韫航也发现了周由的异常。周由看他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纯粹坦荡,里面多了些他看不懂的、翻滚的情绪,像是挣扎,又像是渴求。周由不再轻易碰他,却又总是在他身边打转,像一只焦躁不安的大型犬。

谭韫航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相反,他看着周因为自己而情绪起伏、手足无措的样子,内心深处甚至会泛起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愉悦。

他似乎很享受周由这种专注的、带着占有欲的目光。

这种微妙而危险的平衡,在初二那年的校文艺汇演前夕被打破了。

谭韫航被选为班级代表,要表演一支古典独舞。为了演出效果,音乐老师建议他可以尝试戴一副小巧的、流苏状的耳夹做点缀。

当谭韫航戴着那副银色的、带着细碎流苏的耳夹,穿着练功服出现在周由面前,问他好看吗的时候,周由整个人都僵住了。

舞蹈教室的灯光柔和地洒在谭韫航身上,他因为练习而微微喘息,脸颊泛着红晕,汗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那副银色流苏耳夹在他白皙的耳垂边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与他眼下的泪痣交相辉映,有一种模糊了性别的、惊心动魄的美。

周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呼吸骤然停滞。他直勾勾地看着谭韫航,眼神炽热得几乎要将他灼穿,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好看?”谭韫航见他半天没反应,微微偏头,流苏随之晃动。

这个动作像是点燃了最后的引线。周由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只留下一句含糊的好看,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

他跑到空旷的操场,大口喘着气,晚风吹在他滚烫的脸上,却无法平息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悸动。他终于明白了,那些梦,那些慌乱,那些不受控制的占有欲,究竟是什么。

不是兄弟之情,不是保护欲。

是喜欢。

是想要拥抱,想要触碰,想要独占的那种喜欢。

他对一起长大的、名义上的弟弟,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他十四岁的天空炸响,让他惶恐,无措,却又带着一种堕落的、隐秘的甜蜜。

而舞蹈教室里,谭韫航看着周由仓皇逃离的背影,缓缓抬手,轻轻碰了碰耳垂上冰凉的流苏。他走到镜墙前,看着镜中那个戴着耳饰、面容昳丽的少年,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