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他自己时,那份对待瑞博恩时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便荡然无存,手法骤然变得“粗暴”而高效。他垂眸瞥了一眼自己胸前那片狼藉——破碎的衣物黏连在翻卷的皮肉上,暗红色的血渍几乎浸透了前襟,与瑞博恩身上位置对称的伤口正隐隐作痛,彰显着契约均摊伤害后留下的残酷印记。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用手指扯开黏在伤处的布料,细微的撕裂声在寂静的地窖中清晰可闻。随即,他将瓶中剩余的SR白鲜香精毫不吝啬地、几乎是带着一种惩戒般的意味,大量倾倒在那道依旧渗着血水的狰狞伤口上。
药液与暴露在外的受损神经猛烈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剧烈的、烧灼般的尖锐刺痛,远超之前处理瑞博恩伤口时可能引发的任何不适。这痛楚让他猛地咬紧了牙关,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坚硬的岩石,额头上瞬间沁出密集的冷汗,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褪得如同幽灵。但他只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被死死压抑住的闷哼,仿佛将那几乎冲口而出的痛呼硬生生碾碎在了齿间。
没有任何缓冲,他抓起一旁剩余的干净绷带,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力道,开始一圈圈缠绕上自己仍在因剧痛而微微痉挛的胸膛。他缠绕得极紧,用力压紧伤口,仿佛要将那痛楚、虚弱以及所有因这伤势而衍生出的不受控情绪,一并强行封存、镇压下去。完成这一切后,他靠在沙发边,剧烈地喘息着,黑色的发丝被汗水彻底浸湿,黏在额角和脸颊,显露出前所未有的脆弱与狼狈,却又在眼神深处,残留着一丝完成必要程序后的、冰冷的漠然。仿佛这具正在承受痛苦的身体,只是他此刻必须暂时依附、并需尽快修复的工具,而非需要温柔以待的一部分。
必须补充体力,缓解痛苦——为了他自己,更为了需要他维持清醒来照看的瑞博恩。
他再次将手指搭上左腕的浅绿色玉珠手链。这一次,精神的枯竭让沟通空间的过程变得更加漫长和模糊,如同在浓稠的迷雾中摸索。他集中几乎涣散的意志,在脑海中勾勒出补血剂与镇痛剂的轮廓。过了仿佛一个世纪之久,指尖才传来熟悉的、微弱的空间波动。
两瓶魔药先后出现在他掌心。同样是晶莹的水晶瓶,同样是醒目的“SR”标记。一瓶是补血剂,暗红色,散发着铁锈与某种浆果混合的、并不难闻的气息。另一瓶是强效镇痛剂,澄澈的蓝色,带着冰雪与青柠的清爽。
他先拧开补血剂,仰头灌了下去。粘稠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股温热的暖流,缓慢地滋润着近乎枯竭的生机。随后,他看向那瓶镇痛剂,又看向瑞博恩苍白如纸的唇瓣。
犹豫只持续了一瞬。他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地、小心翼翼地托起瑞博恩的后颈,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里。这个姿势让他自己的伤口也被牵扯,痛得他眼角抽搐,但他忍耐着,将蓝色药液的瓶口凑到瑞博恩唇边,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喂了进去。
过程中,有一丝药液从瑞博恩嘴角滑落。西弗勒斯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轻柔而迅速地将其拭去。那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一种未经思考的亲昵,直到指尖传来对方皮肤微凉的触感,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手臂瞬间僵硬,耳根悄然爬上一抹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红晕。他有些仓促地将瑞博恩重新安置好,仿佛刚才那个温柔的举动只是一个幻觉。
地窖再次陷入沉寂。魔药开始发挥作用,疲惫如同黑色的潮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涌来。西弗勒斯强撑着沉重的眼皮,目光如同最忠诚的守卫,牢牢锁定在瑞博恩脸上,确认着他的呼吸,守护着他难得的、脱离痛苦的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几次心跳的时间,或许是一个世纪。瑞博恩纤长的银色睫毛如同蝶翼般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此刻像是笼罩在极地寒雾中的冰川,失去了往日锐利穿透一切的光芒,显得有些涣散和迷茫。他眨了眨眼,视线艰难地聚焦,最终,定格在西弗勒斯近在咫尺的、写满了疲惫与未曾完全收敛的担忧的脸上。
“……西弗?”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嗯。”西弗勒斯应道,声音同样低沉沙哑,带着过度消耗后的干涩,“别动。”他命令道,语气是他惯常的、不容置疑的冷硬。
瑞博恩似乎想牵动嘴角,给他一个惯有的、带着点戏谑的安抚笑容,但这个微小的动作立刻引发了胸口一阵钝痛,让他成功蹙起了眉头。他顺从地没有动弹,冰蓝色的眼眸微微转动,打量了一下周围熟悉又陌生的地窖环境,以及彼此身上那堪称“专业”与“粗暴”并存的包扎。
“看来……我们成功逃回来了。”他顿了顿,仔细感受着胸腔内那与西弗勒斯如出一辙的、沉闷而持续的痛楚,以及体内那空空荡荡、连一丝银炎火星都激发不出的虚弱感,“代价……不小。”他的目光落在西弗勒斯被汗水浸透的黑发、过分苍白的嘴唇,以及那即便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疲惫的灰黑色眼眸上,冰蓝色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尖锐的心疼和浓烈的懊悔。如果不是他坚持要去古灵阁,如果不是他低估了伏地魔……西弗勒斯不必承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