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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敲打着轧钢厂新安装的玻璃窗,李夏站在三街六巷规划图前,手指沿着红线划过北门荒地到四合院的路径。

窗外隐约传来许大茂带着红卫兵背诵语录的声音,尖锐得像是太监念经。

厂长,这是刚截获的!于荣堂闪进办公室,从雨衣里掏出一封拆开的信,杨国栋从干校寄给许大茂的。

信纸上的字迹被雨水晕开大半,但几个词依然触目惊心。

李夏把信纸凑到台灯下,突然听见走廊传来娄晓娥特有的脚步声——她总爱穿那双小牛皮鞋,后跟会先轻轻磕一下地面。

快收起来!李夏刚把信塞进《红旗》杂志夹页,娄晓娥就推门而入,蓝布工装外罩着件半旧的军大衣,发梢还滴着水。

地窖的印刷机卡住了!她看了眼于荣堂,欲言又止。

于荣堂识趣地退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李夏取下毛巾递给她:是俄文模板变形了吧?

你怎么知道?娄晓娥擦头发的动作顿住了,水珠顺着她脖颈滑进衣领。

李夏移开视线,从抽屉里取出个铁盒:用这个润滑剂,秦姐改良的配方。

铁盒上还贴着秦淮茹写的小心轻放字条。

娄晓娥接过时,两人指尖一触即分。

对了,你父亲他们今晚回来!李夏突然说,走的水路,赵刚亲自去接!

娄晓娥猛地抬头,大衣从肩头滑落。

李夏弯腰去捡,正撞上她俯身的动作,鼻尖几乎相碰。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震得窗框嗡嗡作响。

我...我去看看印刷机。娄晓娥慌乱地抓起铁盒往外走,差点撞翻门口的衣帽架。

李夏望着她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转身拨通了四合院的电话。

秦姐,聋老太太的咳嗽好些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碗碟碰撞声,秦淮茹似乎正在洗碗:喝了枇杷膏好多了,就是...她声音突然压低,许大茂下午来借盐,在老太太屋里转悠了好久。

李夏指节敲打着桌面,震得茶杯里的茶叶上下翻飞:让傻柱今晚炖锅酸菜白肉,请许大茂喝两杯!

挂断电话,李夏从保险柜取出一叠粮票。

这些印着拖拉机图案的硬通货,在鸽子市能换三倍重量的细粮。

他抽出二十张塞进信封,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喧哗。

快!新品车间出事了!苏畅撞开门,武装带都没系好。

李夏抓起手电冲进雨里,泥水溅在裤管上瞬间洇开大片深色痕迹。

车间里,秦淮茹正用身体挡在一台机床前,工装裤被齿轮撕开道口子,露出渗血的膝盖。

七八个戴红袖标的青年围着她,为首的举着本《俄汉技术词典》叫嚷:这就是里通外国的证据!

都别动!李夏的怒吼压过了机器轰鸣。

人群自动分开,他看见那本词典扉页盖着娄半城的私章——这是娄家当年捐给厂里的。

秦淮茹脸色煞白,却死死按住机床控制杆:他们想破坏主轴精度!李夏这才注意到,机床导轨上撒着把细砂,在灯光下像毒蛇的鳞片。

李厂长来得正好!红袖标头目扬起下巴,我们接到举报...

接到举报不先找保卫科?李夏冷笑,突然夺过词典摔在控制台上,地一声震得所有人一颤:这是军委特批的学习资料!要不要我现在给赵司令打电话?

红袖标们面面相觑。

苏畅趁机带人堵住门口,枪套故意敞着。

僵持中,车间顶棚传来异响——于荣堂正带人在钢梁上走动,随时能切断电路。

我们走!头目最终悻悻挥手。

等红袖标消失在雨幕里,秦淮茹突然腿一软,被李夏扶住时才发现她后背全湿透了。

秦姐...李夏刚要说话,娄晓娥举着伞冲进来,手里还沾着黑色油墨。

两个女人目光相接,秦淮茹迅速挣开李夏的手:我没事,就是...就是...

膝盖要消毒!娄晓娥掏出绣着玉兰的手帕。

秦淮茹没接,扯了截纱布随便一裹:还得赶工防护油!她一瘸一拐走向配料间,蓝布背影单薄得像张纸。

当夜,四合院中院飘出炖肉香。

傻柱抡着大勺敲锅边:许大茂!哥们特意多放了五花肉!

许大茂蹲在门槛上啃黄瓜,眼睛却往聋老太太屋里瞟:听说今儿厂里挺热闹?

热闹个屁!傻柱舀了勺热汤泼在青石板上,滋啦升起白烟,红卫兵那帮孙子...话没说完就被秦淮茹拽了下衣角。

她换了件月白褂子,头发还湿着,显然刚洗过澡。

许大茂眯起眼:秦姐这衣裳眼生啊?

晓娥给的!秦淮茹低头摆碗筷,露出后颈一小块蝴蝶形胎记。

许大茂突然凑近:你身上怎么有油墨味?

聋老太太的拐杖重重敲在青砖上:开饭!老人家用手指向许大茂:去地窖拿我腌的糖蒜!等许大茂不情不愿地下了台阶,老太太迅速往秦淮茹手里塞了把钥匙:夹壁墙的!

后半夜雨势渐猛,初冬的季节下雨,这老天爷也是没事乱弹琴。

李夏站在娄氏公馆二楼,看赵刚的吉普车碾过泥泞驶来。

娄半城下车时裹着渔民的蓑衣,怀里却抱着个紫檀木匣。

东西带来了?李夏接过木匣,入手沉得惊人。

娄半城抖落蓑衣上的水,露出里面笔挺的西装:十二台瑞士机床的提单,但海关那边...

首长已经安排好了!李夏打开木匣,里面是泛着蓝光的精密齿轮。

娄半城突然按住他的手:晓娥不知道这事吧?

雨声填满了沉默。

楼下传来娄晓娥和秦淮茹的说笑声——她们正在煮姜茶。

李夏轻轻摇头,娄半城这才松手,从西装内袋抽出张照片: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的苏联专家站在t-34坦克前,胸前勋章缺了一角。

李夏瞳孔骤缩——那缺失的勋章形状,与他上交的图纸钢印完全吻合!

他女儿还活着!娄半城声音压得极低,在哈尔滨轴承厂扫厕所。

突然,楼下传来碗碟碎裂声。

李夏冲下去时,看见秦淮茹正弯腰捡瓷片,衣领滑落处露出道青紫淤痕——分明是被人拽过的痕迹。

娄晓娥站在灶台前,炒勺里的姜汤还在冒泡。

许大茂来过了?李夏声音里的寒意让两个女人同时抬头。

秦淮茹慌忙拢住衣领:他不小心...

他带着两个人翻墙进来的!娄晓娥突然说,炒勺在锅沿磕出火星,说要搜查苏修特务。

李夏拳头捏得咯咯响。

院外传来吉普车急刹声,于荣堂浑身滴水跑进来:厂长!杨国栋又回来了!带着市委调查组!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李夏在轧钢厂会议室见到了杨国栋。

干校生活让他两鬓斑白,眼神却更锐利了:李厂长,有人反映你私藏苏联技术资料?

谁反映的?李夏慢条斯理地沏茶,热水冲得茶叶上下翻飞。

杨国栋拍出一张照片——正是昨晚娄半城带来的那张,只是被剪去了苏联专家半张脸:许大茂同志冒着生命危险取得的证据!

李夏突然笑了,从公文包抽出军委红头文件,巧了,这批资料昨天刚完成移交!文件末尾的接收人签字龙飞凤舞——正是照片里那个苏联专家的名字!

杨国栋脸色剧变。

会议室门突然被撞开,赵刚带着两名战士押进来个五花大绑的人——许大茂脸上还沾着鸽子市的玉米面。

在交易现场抓获!赵刚亮出那叠粮票,他用这个换情报!票面上秦淮茹写的小心轻放字迹赫然在目。

杨国栋拂袖而去时,轧钢厂响起上班铃。

李夏站在窗前,看见秦淮茹一瘸一拐走向车间,娄晓娥小跑着追上去给她撑伞。

两个女人的身影在雨中渐渐模糊,像一幅被水晕开的素描。

厂长!于荣堂举着电报冲进来,哈尔滨轴承厂...

李夏抬手制止他,从怀里摸出聋老太太给的钥匙。

晨光中,钥匙齿痕闪着冷冽的光——那形状,分明与t-34坦克传动轴上的卡槽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