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试题流言的毒蔓,以惊人的速度在京城学子中疯长,恐慌与不公的情绪如同疫病般扩散。
不过两三日功夫,已有多名血气方刚的寒门学子联名上书至都察院,痛陈科场不公,请求朝廷彻查,还天下读书人一个公道。
更有甚者,聚集在礼部衙门外静坐,虽未酿成骚乱,但那无声的抗议与一张张年轻而愤懑的脸庞,已足够让朝堂诸公感到压力。
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皇帝将几份言辞激烈的学子联名书和御史弹劾奏章重重摔在龙案之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面色铁青,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已处于盛怒的边缘。
伺候的内侍们屏息凝神,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查!给朕彻查!”
皇帝的声音如同从牙缝中挤出,带着凛冽的寒意,“科举乃国家抡才大典,取士之根本!
如今竟被些宵小之辈搅得乌烟瘴气,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礼部是干什么吃的?京兆府是干什么吃的?!”
侍立在下方的礼部尚书和京兆府尹吓得浑身一颤,噗通跪地,连连叩首:“臣等无能,陛下息怒!”
“息怒?朕如何息怒?!”
皇帝猛地站起身,指着地上的奏章,“看看!这才几天?
学子已然激愤至此!
若不能迅速平息此事,严惩幕后黑手,朕如何面对天下寒窗苦读的士子?
朝廷的威信何在?!”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目光中的怒火依旧灼人。
他的视线扫过殿内众人,最后定格在一直沉默肃立的司徒岸身上。
“司徒爱卿。”皇帝的声音缓和了些,但依旧沉重,“此事,你怎么看?”
司徒岸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沉稳:“陛下,流言起于市井,传播迅猛,精准学子情绪,绝非偶然。
臣以为,此乃有人精心策划,意在扰乱科举,破坏朝廷取士之公正,其背后所图,恐非仅仅是敛财那般简单。”
“哦?”皇帝眼神微眯,“说下去。”
“陛下明鉴,”司徒岸继续道,“若只为敛财,大可暗中进行,何必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此举更像是在制造混乱,挑拨寒门与世家本就敏感的关系,甚至……是想借此机会,打击朝廷威信,引发更大的动荡。
臣怀疑,此事或与近日边关战事、乃至其他未查清的案子有所关联。”
皇帝缓缓坐回龙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司徒岸的分析,与他内心的隐忧不谋而合。
多事之秋,内外交困,任何一点风波都可能被放大,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爱卿所言,深得朕心。”
皇帝沉吟片刻,目光变得锐利而决断,“此事,朕便交予你全权负责!
礼部、京兆府乃至刑部,一应人手资源,皆由你调配。
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查明流言源头,揪出幕后主使,平息物议!
朕授你临机专断之权,无论涉及何人,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臣,领旨!”司徒岸沉声应下,肩上的担子又添了千斤重。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此事不宜声张,尤其是在未有确凿证据之前。
明面上的调查由你统筹,但暗中的查访,需得更隐秘、更迅捷之人。”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司徒岸。司徒岸立刻心领神会:“陛下是指……凌无双?”
皇帝微微颔首:“凌爱卿刚自江南归来,于侦缉探查上颇有手段,且不属朝中任何派系,身份便利。
让她暗中协查,专司追踪线索、取证拿人之事。
你二人,一明一暗,务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臣遵旨!”司徒岸再次躬身。
让凌无双暗中协查,正是他心中所想。
唯有她那双善于洞察蛛丝马迹的眼睛和不受规矩束缚的手段,才能在这迷雾重重的案件中,找到突破口。
“去吧。”
皇帝挥了挥手,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科举在即,朕要的是一个清清白白的考场,一个安安稳稳的朝廷!”
“臣,定不辱命!”
司徒岸退出御书房,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肩头沉甸甸的责任。
皇帝将如此重担交付于他,既是信任,也是考验。
他没有回丞相府,而是径直去了六扇门。
凌无双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来,正在值房内等候。
见他进来,她起身相迎,目光平静中带着询问。
“陛下有旨,”司徒岸没有赘言,直接传达圣意,“命我全权负责科举流言一案,着你暗中协查,不得声张。”
凌无双并无意外,点了点头:“我明白。
陈七他们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流言源头,已有一些线索指向城南的几家赌场和几个活跃的混混。”
“很好。”
司徒岸走到京城地图前,目光锐利,“明面上,我会让礼部和京兆府大张旗鼓地排查所有参与科举事宜的官员,施加压力,吸引注意。
暗地里,你的六扇门,要像最敏锐的猎犬,盯死那些传播流言的节点,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上线,弄清楚他们的真正目的,以及……他们手中的‘考题’,究竟从何而来!”
他转头,看向凌无双,眼神中充满了信任与凝重:“无双,此事关乎国本,背后可能牵扯极深。
你的动作一定要快,要准,但更要小心。
我怀疑,这不仅仅是几个混混散播谣言那么简单。”
凌无双迎着他的目光,清晰而坚定地回应:“我知道。
无论是谁,想搅乱科举,我第一个不答应。”
两人目光交汇,无需更多言语,已然明了彼此的决心。
一场围绕着科举公正、在明暗两条线上同时展开的较量,就此拉开序幕。
时间紧迫,迷雾重重,他们必须抢在科举正式开始之前,撕开这层层黑幕。
(第94章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