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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化作绿衣女子的柳青,见柳毅目光如冷电般扫来,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她深知眼前这位“先生”眼力毒辣,自己这番形态变化,怕是难以轻易蒙混过关。

她强压下心头的惶恐,硬着头皮上前,刻意模仿着记忆中人间女子的柔婉仪态,纤腰微折,盈盈一拜,声音努力放得又轻又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小妖柳青,拜见先生。”她心中七上八下,差点将深埋心底的“老祖”尊称脱口而出,幸而紧要关头咬住舌尖,强行改口,但那份源自灵魂深处、对绝对力量与上位者的敬畏,却如同烙印般无法掩饰,清晰地透在微微发白的脸色与低垂不敢直视的眼眸中。

柳毅看着眼前这扭捏作态、分明记忆里是条雄壮蛇妖、此刻却硬要扮作雌柔模样的柳青,眉头当即紧紧皱起,拧成了一个川字。方才因醇酒湖光而略有舒缓的心绪,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厌恶所取代,如同清澈的水面被投入了一块污浊的淤泥。

这让他猛地想起数年前,自己也曾因一时不察,差点被玉面狐狸门下的一只擅长幻化、极尽娇媚之能事的公狐狸精所迷惑,那狐狸精手段高超,几乎骗过他的感知,险些让他着了道,闹出大笑话。虽然后来他识破诡计,并未造成实质损失,但此事一直被他引为奇耻大辱,对这类“雄扮雌伏”、混淆阴阳的行径深恶痛绝。

此刻见这自己曾随手点拨过、甚至默许其改姓的小妖,竟也敢在他面前行此不堪之事,一股压抑许久的无名火“噌”地就直冲顶门,混合着之前南海之行的郁结,骤然爆发出来。

他脸色一沉,如同罩上了一层寒霜,将手中那只粗瓷酒杯往硬木桌面上重重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杯盘轻颤。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凛冽寒意与斥责:“你这小妖,好生无状!竟敢在我面前作此不堪形态!混淆阴阳,颠倒是非,莫非以为我眼盲心瞎不成?”

他越说越是愠怒,想到自己竟曾允许这等“妖孽”姓柳,更是觉得玷污了门楣,“早知你心术如此不正,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允你改姓柳!”他话语如刀,目光如电,直刺得柳青浑身剧烈一颤,仿佛被无形鞭子抽中,脸色瞬间煞白如纸,连那身鲜亮的绿裙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柳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斥责得魂飞魄散,心中委屈、恐惧、慌乱交织在一起,真是欲哭无泪。她想辩解,舌头却像打了结,生怕越描越黑,触怒更深。

只得“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也顾不得酒楼地板的污渍,连连叩首,额头触及冰冷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带着明显的哭腔哀声求饶:“先生息怒!先生息怒!小妖知错!小妖……小妖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实在是身不由己,有难言之隐啊!”他声音哽咽,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一旁的白素贞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见柳毅动了大怒,柳青又吓得语无伦次,心知若不解释清楚,只怕这误会难以消解,甚至可能殃及池鱼。她轻叹一声,那叹息声如同微风拂过莲塘,带着些许无奈。

她上前一步,挡在柳青身前些许,对着面沉如水的柳毅敛衽一礼,姿态优雅从容,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一种令人心静的力量:“柳师兄请暂息雷霆之怒。此事缘由,颇为特殊,倒也并非全然是柳青道友存心欺瞒,还望师兄容我细细禀明。”

柳毅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地转向白素贞,语气依旧冰冷:“白姑娘此言何意?莫非还要为他这混淆阴阳、败坏伦常之举开脱不成?柳某虽非卫道士,却也知天地有常,阴阳有序!”

“非是开脱,乃是陈述事实。”白素贞神色平静无波,并未因柳毅的怒气而退缩,她眸光清正,缓缓道来,“柳师兄见识广博,当知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柳青道友之本体,并非寻常山林间的蛇类,乃是传承自上古的洪荒异种,其族类天赋异禀,与众不同。”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力求清晰准确:“此种种族,生来本是雄性之躯,然其血脉特殊,待修行至一定年岁,或是体内积累的阴气达到某个临界,亦或是遇到某种独特机缘,便会引发其生命本质的蜕变,由内而外,由阳转阴,自然而然地蜕变为完完全全的雌性。此乃其种族延续之天道,烙印于血脉深处的本能,如同春华秋实,四季轮转一般,非是后天修炼的幻化伪装之术,更非心术不正、有意混淆阴阳之行。”

原来这柳青确实乃此种阴阳互换之蛇类,先前在青城山时,柳青之所以胆大包天,竟敢对白素贞行不轨之事,实则也是因其蜕变之期日益临近,体内原本平衡的阴阳二气开始剧烈躁动,阳亢之气达到顶峰,本能驱使,以期在彻底转为雌性之前,了结其作为雄性的最后执念,也就是所谓的“处蛇之身”。只是他彼时眼光甚高,心气也傲,寻常精怪根本看不上,见了容貌修为皆属上乘的白素贞,便被贪念与躁动冲昏了头脑,结果自然是自取其辱,被白素贞轻而易举地略施薄惩,打回了原形。

柳毅凝神听着,眉头依旧紧锁,但眼中的怒意与鄙夷却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审慎的思索。他博览群书,游历四方,奇闻异录见过不少,倒也隐约听说过在茫茫洪荒、深海或是一些绝域之中,确实存在着一些拥有奇特生命形态的种族,这等阴阳自然转换之能,虽极其罕见,却也并非绝无可能。

若真如白素贞所言,有根有据,柳青眼下这女儿形态,倒也算是有其种族根源的无奈与必然,虽依旧让人觉得别扭,却并非纯粹出于恶意的心术不正或蓄意欺瞒。

白素贞善于察言观色,见柳毅神色虽冷,但已愿倾听,便趁势又道,语气中带上一丝怜悯:“自那日冲突之后,柳青道友亦是深感懊悔与后怕。加之不久其蜕变之日真正到来,她经历一番脱胎换骨之苦,彻底化为女体后,回想起前事,更是自觉无颜再面对青城山旧日同伴,心中惶惑,便独自离开了那片伤心地,在外漂泊流浪。我此次南下,恰在路上遇见他,见她形只影单,境遇堪怜,且观其心性,经此大变。念在其修行不易,便允她随行。个中缘由,便是如此,还望柳师兄明鉴。”

跪在地上的柳青此刻也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望着柳毅,那双原本带着几分邪气的蛇瞳,此刻竟真如秋水般盈满泪水,带着十足的惶恐与恳切,哽咽道:“先生明鉴!白姐姐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字虚言!小妖……小妖如今确确实实、完完全全是女儿身了!小妖心中对先生唯有敬畏感激,绝不敢再行任何欺瞒之事!”她这番话倒是情真意切,毕竟那蜕变过程如同重塑身心,带来的不仅是形态的改变,更有心境的转换,与之前那仗着点小聪明和小法力就得意忘形的雄蛇确已是判若两人。

柳毅听完这一番详细的解释,目光在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柳青和神色坦然、目光澄澈的白素贞之间来回逡巡片刻,心中的火气与那股因往事而起的强烈厌恶,终于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哭笑不得的荒谬感,以及一丝对造化弄人的感叹。

他沉默了片刻,终究是挥了挥手,语气虽然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些许余愠:“罢了。既是天生地养的异种,血脉如此,倒也……情有可原。”他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起来吧,莫要在此地哭哭啼啼,惹人注目,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