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富化作一道幽暗水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碧波潭,朝着碗子山方向遁去。他并未直接前往波月洞,而是先绕道去了宝象国。
夜色下的宝象国皇宫,守卫森严,却难挡焦富这等大妖的潜入。他如入无人之境,轻易便寻到了那锁着斑斓猛虎的朝堂偏殿。
只见一只吊睛白额猛虎,被粗大的铁链锁在铁柱之上,眼神黯淡,全无百兽之王的威风,反而透着几分惊恐与无助。焦富神识一扫,便知这虎躯之内,正是那金蝉子转世的唐僧魂魄。
“果然如此……”焦富心中了然,见唐僧虽受困,但性命无虞,那黄袍怪似乎并未下死手,只是困住他而已。他的目光从猛虎身上移开,扫向那银安殿之内。
只见银安殿内,灯烛辉煌,原来那八个满堂红上,点着八根蜡烛。低下云头,仔细看处,只见一个魔王端坐,金睛蓝面,青靛赤发,獠牙利爪,身披黄袍,确是一副凶猛妖王的模样。但焦富法眼如炬,一眼便看穿那妖形之下,隐隐有星宿神光流转,其本源绝非山野精怪,而是天庭正神!
“果然是奎木狼下界……”焦富心中确认。他正暗自观察,评估其实力,思忖着是否要悄然退去,静待孙悟空归来。
不料,那正在饮酒的黄袍怪忽然动作一顿,金睛猛地抬起,竟直直射向焦富隐匿的方位,口中发出一声轻“咦?”。
焦富心中一凛,暗道:“好敏锐的灵觉!”他自认隐匿之术极佳,便是寻常金仙也难察觉,竟被这奎木狼一眼看破行藏?
那黄袍怪放下酒杯,沉声喝道:“何方道友驾临?既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他既已被发现,便也不再隐藏。水影波动,身形缓缓在殿内凝聚显现,一袭玄袍,神色平静,与那黄袍怪遥遥相对。
黄袍怪看到焦富现身,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警惕,待看清焦富面容与周身那深不可测的幽深气息时,他脸上的警惕渐渐化为惊疑,继而似乎想起了什么,试探着开口问道:“阁下……可是覆海大圣当面?”
焦富闻言,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正是焦某。阁下是……?”
那黄袍怪见焦富承认,脸上竟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恍然,甚至还有一丝……故旧相逢般的感慨?他站起身,拱手道:“果然是覆海大圣当面!贫道李雄,受封奎木狼!当年在金鳌岛时,曾听过通天教主讲法,虽无缘列入亲传,却也勉强算得截教外门一脉。常闻教主座下有龟灵圣母师姐,神通广大,性情刚烈,乃我截教翘楚。大圣当年大闹四海,截教师兄多有传闻,大圣乃龟灵圣母师姐亲传弟子,故而冒昧相认!”
眼前这黄袍怪,竟是封神时期截教门人,后来封神榜上有名,受封二十八宿奎木狼星的——李雄!
“原来是奎木狼星君!”焦富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也拱手还礼,“没想到竟在此处相遇。星君不在天庭享福,为何……下界为妖,还与那取经人为难?”
确认了身份,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同是截教出身,虽非至交,却有一份香火情在。
奎木狼叹了口气,请焦富坐下,又斟上一杯酒,苦笑道:“我此番下界,亦是……亦是奉命行事,为难取经人,乃是天庭……嗯,乃是上面安排的一难罢了。”
他点到即止,但焦富已然明白。果然是天庭的安排,奎木狼是下来“演戏”的。
“那唐僧……”焦富问道。
“道友放心,”奎木狼摆摆手,“贫道岂敢真伤了金蝉子?不过是依计行事,困他几日,走个过场罢了。待那猴王回来,自会救他脱难,贫道也好‘功成身退’,回天庭复命。”他言语间,对这场“劫难”的剧本了然于胸。
焦富点头,心中彻底安定。看来一切仍在既定轨道上。
奎木狼看着焦富,好奇道:“倒是大圣你……听闻你当年脱离北海,逍遥在外,怎会突然驾临我这荒山野洞?可是……可是为了那取经的唐僧之事?”
焦富苦笑一声,也不隐瞒:“不瞒星君,那西海三太子敖烈,乃是我妻敖寸心之弟。他今日被你所伤,走投无路,跑到我处求救来了。”
奎木狼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原来如此!竟是大圣的亲戚?贫道不知,出手重了些,还望大圣海涵。”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大圣也无需担忧,我自有分寸,未伤其根本。只是没想到,他竟能请动大圣前来。大圣……莫非真有意插手此事?”
他看向焦富的目光带着探究。覆海大圣的名头,在天庭中可是极为响亮的。
焦富摇摇头:“星君放心,焦某并无意插手。只是碍于情面,前来查看一番。既然知晓是星君在此执行公务,一切皆是定数,焦某自然不便干预。只是我那妻弟担忧师父安危,还望星君在看守之时,莫要太过……为难那唐僧便是。”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奎木狼连连点头,“道友放心,贫道心中有数。只是走个过场,绝无虐待之意。”
两人又饮了几杯,谈及一些封神旧事与截教故人,唏嘘不已。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于这荒山妖洞,竟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正交谈间,焦富与奎木狼几乎同时神色一动,感应到两股气息正以极快的速度从天边逼近。
“来了。”奎木狼放下酒杯,眼中闪过一丝战意,“道友,你看……”
焦富微微一笑,身形缓缓变淡:“星君且按计行事,焦某不便久留,就此别过。今日相见之事,还望保密。”
“道友慢走,后会有期!”奎木狼拱手道。
水影消散,焦富悄然离开了皇宫。他并未走远,而是隐匿于云端,遥遥观望着下方。果然,只见两道金光直扑皇宫而来,正是那猪八戒和沙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