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治神宫,巨木参天,青石铺地。
肃穆庄严的气息弥漫在清晨湿润的空气中,与东京都的喧嚣截然不同。这里是神道圣地,亦是三日后的比斗之所。
凌九霄一袭旧道袍,步履从容,走在最后面。
霜刃怀抱琴盒,目光透着一丝警惕,扫视着参道两侧的鸟居与古树。
灵瞳则难得的安静,手指间捻着一枚古铜钱,看似随意把玩,实则灵觉外放,感应着此地驳杂的灵力气场。
张一清跟在凌九霄身侧,表面平静无波,内心却波澜暗涌。
昨夜维克多用加密频道发来的简短信息在他脑中回荡:“京都郊外,救下一个奇异女子,疑与深层秘密相关。目标昏迷,我等暂匿。坐标随后发送。”
奇异女子……深层秘密……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透露出令人心悸的不凡。更关键的是,“圆桌”小队有“灵媒”称号的伊莎贝拉,认为她对自己有帮助,其判断绝非无的放矢!
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很可能就是破局的关键!
藤原静依旧穿着素雅和服,面带职业化的微笑,作为向导和解说,引领着众人。
她的话语轻柔,介绍着神宫的历史与建筑特色。但张一清能敏锐地感知到,她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眸深处,始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如同蛛丝般缠绕在他们四人身上。
四周,看似普通的游客或神职人员,气息凝练,站位巧妙,构成一张无形的监视之网。
“诸位请看,”藤原静停在一座巨大的青铜鸟居前,“此乃神宫‘第二鸟居’,由台岛阿里山神木所制,象征……”
就在她侃侃而谈之际,张一清不动声色地落后半步,借着整理衣襟的瞬间,靠近凌九霄,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低语:“凌师,京都郊外有‘故人’急讯,需即刻前往。此地……请助弟子脱身一炷香。”
凌九霄脚步未停,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波动一下,仿佛依旧在专注聆听藤原静的讲解。但他的手指在宽大的道袍袖中,极其轻微地掐了一个法诀。
下一秒,凌九霄的脚步突然一顿,眉头微蹙,目光投向神宫深处一片葱郁的树林,发出一声极轻的惊疑:“咦?此地气脉……怎会如此躁动?”
他这一声虽轻,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藤原静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监视者。
明治神宫乃神道重地,地脉若有异动,绝非小事!
“凌大师,您说什么?”藤原静立刻转向凌九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凝重。
凌九霄面色微凝,抬手虚指那片树林方向:“藤原祭司,你可有感应?那片林下,似有阴浊之气上涌,与神宫清圣之气格格不入,隐隐有冲撞地脉根基之象!此乃大凶之兆,若置之不理,恐扰神宫清净,甚至影响三日后的比斗气运!”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玄门权威,神情更是凝重无比。
藤原静脸色微变,她虽非顶尖高手,但身为神忍门祭司,对地脉气运之说亦有涉猎。凌九霄的身份和修为摆在那里,他的判断由不得她不重视!
“阴浊之气?”藤原静立刻凝神感应,脸色愈发难看。
她确实隐隐感觉到,那片区域的气息似乎有些滞涩,被凌九霄一点破,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这……怎会如此?凌大师,请您务必详察!” 她瞬间将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凌九霄所指的方向。
“老夫须近前一观!”凌九霄当机立断,对霜刃和灵瞳道,“你二人随老夫来,此地或有蹊跷,需谨慎探查!” 他刻意加重了“谨慎探查”四字。
霜刃和灵瞳心领神会,立刻紧随凌九霄,三人身形一晃,便以远超常人的速度向那片树林掠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们一动,周围至少七八道隐晦的气息也随之被引动,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迅速向树林方向聚拢——神忍门的监视主力,被凌九霄以“地脉异动”的借口成功调动!
原地,只剩下张一清和藤原静,以及一两个似乎级别较低、反应稍慢的监视者。
藤原静此刻心神已被树林方向的“隐患”所牵动,正欲跟上凌九霄,却瞥见张一清似乎没有动,疑惑道:“泰山先生,您……”
张一清脸上适时露出一丝尴尬和无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低声道:“抱歉,藤原小姐。昨夜初到贵地,可能有些不适应……腹痛难忍,急需寻找‘手水舍’(神社厕所)。”
他微微躬身,表情十分“诚恳”。
人有三急,这借口朴实无华,却又让人难以拒绝,尤其是在这种“突发紧急状况”下。
藤原静看着张一清“痛苦”的表情,又瞥了一眼凌九霄等人消失的树林方向,那边似乎隐隐传来霜刃琴弦的微鸣和灵瞳的低喝(两人故意制造的动静),显然“情况紧急”。
藤原静眉头微蹙,快速权衡。张一清虽是目标之一,但此刻“内急”这种生理需求实在无法强留,且他孤身一人,在这守卫森严的神宫内也翻不出大浪。相比之下,凌九霄探查“地脉异动”才是重中之重!
“原来如此,”藤原静迅速恢复职业微笑,指向参道旁一条岔路。
“请沿此路直行,右转可见手水舍。请尽快回来……此地……”
她话未说完,张一清已捂着肚子,脚步“踉跄”地朝她所指方向快步走去,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
藤原静对着留在原地的一个穿着神官服饰的年轻男子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张一清身后十几米处。
藤原静自己则不再犹豫,身形一闪,迅速向树林方向追去。
张一清步履“匆忙”,转过一个弯,确认暂时脱离了藤原静的视线范围。
他感知到身后那个神官如影随形。前方不远处,确实有一座古雅的手水舍。
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里面空无一人。
张一清迅速闪入一个隔间,反手关上门。玉虚诀全力运转,气息瞬间收敛到极致,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隔间的阴影之中。
外面传来脚步声,那名神官显然也跟了进来,似乎在外面静候。
张一清无声地吸了一口气,目光投向隔间上方那扇用于通风换气的、半开的小窗。窗口不大,但足够他通过。
没有丝毫犹豫!他脚尖在墙壁上轻轻一点,身体如同狸猫般轻盈上蹿,双手抓住窗沿,腰腹用力,整个人便悄无声息地从狭小的窗口滑了出去!
落地时一个翻滚,卸去力道,已置身于手水舍后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无声无息。
隔间外的神官浑然不觉,还在耐心等待“如厕”的张一清出来。
张一清伏在灌木丛中,如同潜伏的猎豹。
他迅速脱下外套,反穿露出内里的深灰色衬里,又从隐藏的内袋中取出一顶鸭舌帽和一副黑框平光眼镜戴上。
这一番操弄,他的形象气质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确认无人察觉后,他如同鬼魅般贴着神宫外围的围墙阴影移动,避开零星的摄像头和巡逻人员。
玉虚诀赋予的超凡感知,让他总能提前发现危险,如同在密林中穿行的灵狐。
几分钟后,他已成功潜出明治神宫的范围,汇入了涩谷街头汹涌的人潮之中。
没有片刻停留。张一清迅速找到最近的地铁站,购买了前往京都方向的新干线车票。
他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将帽檐压低,闭目养神,如同一个普通的疲惫旅客。
新干线列车飞驰,窗外的都市景象飞速倒退。
他的思绪却异常清晰,冷静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
列车抵达京都站。
张一清没有出站,而是迅速换乘了前往岚山方向的JR嵯峨野线。
当他在岚山站下车时,已近黄昏。
他没有去着名的竹林小径,而是根据坐标,拐入了一条僻静的山道,朝着岚山更深、游人罕至的竹林深处走去。
夕阳的余晖透过茂密的竹叶,洒下斑驳破碎的金光。
空气中弥漫着竹叶的清香和泥土的湿润气息。
越往深处走,人迹越少,只有风吹竹林的沙沙声,显得格外幽静,甚至有些寂寥。
终于,在竹林掩映的深处,一座略显破败的木质建筑出现在眼前。
门楣上悬挂着一块歪斜的木匾,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辨“竹舍”二字。正是维克多提到的废弃茶寮。
张一清停下脚步,玉虚诀运转,感知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
茶寮内,有四道强大的气息,还有另外一道微弱而紊乱,属于一个普通人。没有埋伏,没有陷阱。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昏暗的光线下,维克多如同冰雕般伫立在窗边警戒。
加雷斯靠墙而坐,闭目养神,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
梅林的身影在角落的阴影里若隐若现。
伊莎贝拉则坐在一张破旧的榻榻米旁,榻榻米上,和服少女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她的右手紧握成拳,指缝间,隐约可见一抹被血浸透的、散发着不祥幽光的深青色——正是那枚“血涂御守”。
当张一清的目光落在那枚御守上时,他体内的玉虚真气竟不受控制地微微一荡!
仿佛沉睡的巨龙,感应到了某种古老气息!
“张先生,”维克多转过身,声音低沉,“你来了。这位,就是我们昨晚救下的人。”
张一清的目光从血涂御守移向昏迷的少女,最后落在伊莎贝拉深邃的碧眸上,沉声道:“她,和她手里的东西……就是关键?”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枚染血的御守,或许正是破开大道矢神宫迷雾、接近泰山印的那把……钥匙!
茶寮内,空气仿佛凝固。
橘千雪的秘密、血涂御守的诡异、橘家的暗流、神忍门的阴影,与张一清追寻泰山印的目标,在这京都深山的废弃茶寮中,即将交汇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