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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在这儿等表小姐吧,少爷还说了,他新寻了个会做常州菜的厨子,今儿中午给表小姐做好吃的。”

说完,青简就如同一樽门神守在了院子外。

给归舟看得好稀奇。

回去给江月复述这一幕的时候,笑得前仰后合:“姑娘,你是不知道,那青简简直太呆了,怪不得平日里传话跑腿的都是云升呢。”

“就青简这样的,出个府都能被卖了。”

江月细细地描着眉,苍白的指尖压在自己的眉尾,见状也讥了一句:“哼,那有什么稀奇的,依我看,韫玉堂里满院子的心眼儿,全长表哥一个人身上了。”

“今日喊我过去,也不知道又在耍什么手段,我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说着,江月严阵以待,甚至连衣服都多带了一套,生怕万一被王珩弄湿了裙摆没处换。

又略略吃了几口碧梗米粥,出去一看,青简还老老实实地在门外站着呢。

如今已经入了四月,早上的日头明晃晃地,看着不烈,倒也晒人得很,青简额头上满是细汗。

江月驻足看了一眼:“表哥院子里怎么还有你这样的老实人?”

归舟接话道:“可不是呢,连太阳都不会躲。”

江月又继续走:“我瞧见你拿糕子了,怎么还不给这老实人送去?”

归舟被揶揄地有些脸热,她是怕这呆头鹅糟践了身子,才捡了两个馍馍出来,她像是烫手一般塞给了青简:“你且吃吧。”

又快步跟上江月:“姑娘,你嘴巴这样坏,怎么连我也打趣?”

江月挽着归舟的手,又哄自己的归舟姐姐:“哪里的话,我不是看你要发发善心么?有你这样的体贴人在身边,才是我的福气呢。”

归舟立马就被哄好了,看得栖燕眼里都是笑意。

后面跟着的青简头也不抬地吃馍馍,心里感动,表小姐这里的伙食比少爷身边的伙食可好多了。

这馍馍吃起来真香啊。

表小姐人善良,身边的丫鬟也善良。

真恨不得自己是女儿身,好也做表小姐身边的小丫鬟。

...

刚走到韫玉堂里,江月就听到一阵琴声隐隐从屋后传来,江月原本正往屋里走的脚步顿了顿。

站在门边的云升紧紧地盯着江月的脚,只等江月脚步一转往屋后去。

那可是他昨儿连夜收拾出来的地方,屋后是一棵姿态古雅的海棠,墙角又植着几棵翠竹,竹影婆娑,映在白墙上随风而动,如同一幅水墨画。

间或有粉白的花瓣飘落,经过翠竹,落在了下面的太湖石上。

简直是完美!

更别说他连夜去二奶奶院子里借来了两只画眉鸟,只要一有人抚琴,画眉就会跟着叫唤。

另一边也是他找小郎们才抬来的荷花缸,里面的荷叶都是他早上去园子里刚摘了放进去的。

此刻少爷这样坐在后院抚琴,想必表小姐见了,一定就芳心暗许,放下成见了!

在云升期待的目光中。

江月又继续往屋里走去,她身子不太好,走了这么一段儿也有点儿累了,着急进去坐坐歇歇。

云升忍不住问:“表小姐不去屋后瞧瞧吗?少爷正抚琴呢。”

江月绕过他走了进去,坐在榻上,才不解风情地说道:“那就让表哥弹吧,只是让他快点儿的,紧赶慢赶地催我来,结果自己人倒是不在了。”

云升的头痛心疾首地垂了下去。

少爷,不是小的不努力,是表小姐比银子还不解风情啊!

他有些焦灼,又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江月坐得小榻后有扇窗子,打开应是能看见自家少爷的。

云升顿时殷切道:“这四月的天真是闷得很啊,我去给表小姐把窗开开吧。”

说着不等江月拒绝,就一溜烟儿地小跑到屋后,从外面打开了窗户。

霎那间,屋外原本像隔了一层的声音全闯了进来。

琴声先是高亢激越,如同凤鸟展翼,伴随着两只画眉鸟交错地叫声,听着倒真是有了几分意趣。

随后许是王珩抬头看见了江月,曲子陡然变得柔婉起来,如泣如诉,每一个尾音都带着钩子。

似是想要勾走江月的魂一般。

江月在心中轻斥,弹个琴都这么不正经,听起来跟勾引人似的,不知羞!

心里这样想着,江月还是忍不住看向了窗外。

嘶——

江月从前看着王珩,总带着偏见,觉得对方虚伪,心眼多,其他地再也看不见了。

这是她头一回发现。

自己的表哥,居然长得这般好看。

江月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定住了,落在王珩身上。

只看见王珩穿着一件极为柔软的青灰色杭绸直?,衣料在柔和的日光下泛起流水般的光泽,宽大的袖子随意堆叠在他手肘处。

领口好像是不经意地敞着,露出一段如玉似的肌肤,清晰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连成一片,白得晃眼。

王珩没有束冠,乌黑顺滑的长发被一只玉簪松松挽着,碎发垂在颈侧,随着微风轻轻拂动。

江月胳膊肘倚在窗槛上,忍不住上上下下地仔细把王珩打量了一遍。

也许是她的目光有些肆无忌惮,一直垂眸抚琴的王珩毫无预兆地、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狐狸眼里没了过去的疏离、算计、戏谑又或者隐隐地将江月视作大麻烦的嫌弃,而是蒙着一层湿漉漉的迷茫。

纯粹又毫不设防。

就如同山林中误闯进来的一只小狐狸。

摄人心魄。

就那样静静地带着一丝询问地回望着江月。

江月的指尖忍不住抠着窗槛,指尖碾磨起来。

啧,勾引她吧?

王珩这一定是在勾引她吧?

江月心中的那些成见隐隐有些动摇了,她在心中可耻地唾弃自己:江月,难不成你真如同你的继母所说,是个不安于室、喜好美色的坏姑娘吗?

王珩见江月没反应,又非常非常缓慢地垂下眼,浓密又卷翘地鸦羽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似乎是有些伤心。

但很快又抬起眼,又一次地看着江月,眼底泛起一丝极温柔、极浅淡的笑意。

王珩这么一笑。

江月在心中壮士扼腕般地沉痛道:是的,她是。

她就是这么一个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