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屿方程式
第二卷：雾屿交错
part 95 理想火
校医室的百叶窗将暮色切割成锈红的铁屑。
“不是。我记得姓王，叫王......“杨晓畅左脸的疤痕在暮色里泛着暗红，酒精棉球在指缝碾成皱缩的纸团。
吴雾的指尖突然攥紧诊疗床护栏，校服领口随急促呼吸敞开。姓王......亲戚是教育局领导且后台很硬，该不会正好跟他们认识的那一个眼镜学霸有关吧？
“对了，叫王东宇。”杨晓畅把用过的酒精棉球规整到医疗垃圾箱，吐出了一个吴雾从未听闻过的名字。
王东宇是谁？少女下意识地看向江屿，却发现江屿刀雕般立体的侧脸明灭不定。似乎......这个名字也出乎他的意料？
江屿猜测的应该是他自己说的张柏深。总之，既然姓王，又有教育局背景，后续还是找合适的时机询问王毅航吧——吴雾在心里暗想。
我亲手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患者，转头就能让亲属捅穿我的职业生涯。当时患者家属说：动作这么慢，你们这些二线沿海小城的做题家有什么用......有些壁垒比手术刀更锋利，我跪在急诊室擦血的时候，就明白这个世界容不下理想主义者。杨晓畅的声音浸满消毒水般刺鼻的苦涩：“七班江屿，你们真的以为，靠现在这点小聪明就能改变规则？”
改变规则多没意思。江屿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金属耳钉晃着地下拳场淬炼出的冷光：“老子只想打破规则。”
“就像这道题，”黎曼猜想符号在少年掌心的墨迹里绽放成宇宙星云，拓扑模型涅盘重生：“静波一中的优秀毕业校友应该能看得懂吧？特训给的标准答案用了四十八行常规解法——”
江屿冷冽的嗤笑：“但用非欧几何嵌套莫比乌斯变换，七步就能解。”
杨晓畅的视线扫过墨迹未干的证明过程，镜片后的眸光突然凝固。作为冬河大学医学院曾经的数学建模竞赛队长，他立刻意识到江屿掌心上的证明链确实形成了完整的闭环。
梧桐叶在穿堂风里碎成灰烬，杨晓畅的眼前闪过自己二十岁的笑容，他突然想起那个举着数学建模奖杯，说要攻克癌症的盛夏。
杨学长。吴雾镜片后眸光清澈，声线清甜如融化的雪水，“打破规则的方法有很多。比如，冬河市第三医院把您从急诊科调到后勤部，您就应该用您做题家的能力在后勤部研究出让人不得不瞩目的医学论文，而不是在创伤应激障碍的病历本上，给自己开超剂量的镇静剂。”
“或者，用您完美到不容置疑的履历，重新应聘到一家新的三甲医院，冬河市第一医院、冬河市第二医院或者静波市立医院......无论在哪，重新开始，用小城做题家的理想主义撬动锋利的壁垒——我刚刚说过，每个人认识世界的角度是不同的，总会有人认为：杨学长的疤痕，是勋章。”
杨晓畅的指尖在旧伤上颤抖，急诊科消毒水的气味突然穿透时光，与眼前两位少年眼神的星火重叠。他想起自己发表那篇论文时，导师在答辩现场说的最后一句话——“医学是烧过荒原的火，我们要做的是留住火种，而不是咒骂灰烬。”
校医突然抓起配药车上的碳酸氢钠溶液猛灌，气泡在喉间炸出细密疼痛。玻璃药瓶倒映着他左眼的疤痕，像棵野火烧不尽的凶猛野草。
你们赢了。碳酸氢钠的苦涩在舌尖蔓延，杨晓畅的语气却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我会申请下周联合诊疗，重新评估创伤后应激障碍。突然感觉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总不能让七班江屿看不起，我想重回急诊科了。”
校医把碳酸氢钠空瓶扔进校医室垃圾桶，转头看向表情沉静的少女，
“对了，吴雾同学，退烧后去找高三一班苏晓同学领走带教务处红头的处分撤销通知、省级选拔赛准考证和强化训练题集。——吴熙老师嘱咐苏晓同学下午考试结束，就先去教务处替你领回这些材料，毕竟教务处五点半下班。”
“妈妈来过？”消毒水气味在喉间凝成冰棱，吴雾攥着退烧药板的指节泛起青白，声音里同时夹着畏惧和期待。
“没有。是吴熙老师在下午开报告会的时候，让我转达你的。”杨晓畅的白大褂衣角扫过校医室门口，“我个人提醒你，反复发烧有惊厥抽搐和脑组织受损风险，建议体温超过37°3就禁止参加后天省级选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