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废弃仓库隐在夜色里，几盏临时架设的应急灯投下惨白光线，勉强照亮布满灰尘的钢架结构。林薇跟着陆沉舟走进仓库，鞋底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声，空气中飘着铁锈与尘土混合的腥涩气味。
陈主任被安置在角落的简易行军床上，身上连着心电监护仪，导线像蛛网般缠绕在单薄的病号服上。他脸色惨白如纸，左眼肿得只剩一条缝，嘴角凝固的血迹发黑，显然受了不少折磨。听见脚步声，他费力转动脖颈，看到林薇时，虚弱地抬起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林护士...你来了。”
林薇快步上前，熟练检查他的脉搏与呼吸，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心头一紧。“你伤势严重，必须立刻送医院救治。”
“不...不能去医院。”陈主任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夜莺’就在医院里，去了就是送死。”
陆沉舟示意随行的医护人员退后，蹲下身与陈主任平视，语气沉稳：“告诉我们，‘夜莺’是谁？只要说出真相，我们保证你的安全。”
陈主任的呼吸骤然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着发出沙哑声响：“我...我查到了他的身份。但在我说出名字之前，你们必须保证我家人的安全，他们还在宁州。”
“放心，你的家人已经被我们安排在安全地点保护起来。”陆沉舟的语气不容置疑，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的眼睛。
陈主任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喉间溢出一声轻咳，断断续续开口：“三个月前，我核对药品入库清单时，发现几种进口麻醉剂的数量对不上。开始以为是统计失误，后来暗中追查，才发现有人利用医院采购渠道走私违禁药品原料。”
林薇猛地想起之前在石门镇发现的不明药物，急忙追问：“是那种能致人昏迷的神经毒素？”
陈主任缓缓点头，眼神里满是后怕：“他们把原料混在普通药品里运进医院，就在放射科楼下的旧仓库里提纯加工，做成成品后再通过黑市流通。”
“具体在地下室哪个区域？”陆沉舟向前倾身，追问关键信息。
“放射科旧仓库最里面的隔间，平时锁着，对外说是堆放废弃设备。”陈主任突然剧烈咳嗽，胸口起伏得越发厉害，“我昨晚想趁夜班过去取证，刚摸到仓库门就被人偷袭了...”
林薇急忙调整他手臂上的输液管，降低滴速：“你别激动，先休息一会儿，剩下的话慢慢说。”
“不，时间不多了...”陈主任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体却像被抽走力气般晃动，他盯着陆沉舟，嘴唇翕动着，“‘夜莺’是...是...”
话音突然中断，他眼睛骤然瞪大，瞳孔涣散，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监护仪瞬间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的心电图陡然拉成一条直线。
“心室颤动！”林薇反应极快，立刻跪在床上为他做心肺复苏，掌心按压在他的胸口，节奏均匀有力。
医护人员迅速冲上前接替抢救，除颤仪的电流一次次击在陈主任身上，他的身体随之弹起，却始终没有恢复生命体征。陆沉舟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地扫过仓库四周，最终锁定在高处的通风管道——黑暗中，一个微小的金属反光闪了一下，随即消失。
“有监控设备。”他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周警官说，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抢救持续了二十分钟，医生最终摇了摇头，拔掉了监护仪的电源。刺耳的警报声消失，仓库里陷入死寂。林薇摘下沾着汗水的手套，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指尖还残留着按压胸口的触感，心脏阵阵发紧。
“死者体内有微型遥控装置，应该是被远程触发导致心脏骤停。”法医检查完尸体后汇报，语气凝重，“对方一直在监视我们，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完成了灭口。”
陆沉舟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转身对林薇说：“先离开这里。陈主任虽然死了，但他给我们留了线索。”
“什么线索？”林薇跟着他往外走，脚步有些虚浮。
“他最后没说完的话，口型我看懂了。”陆沉舟拉开越野车车门，示意她上车，“那个名字，指向医院里的人。”
林薇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抓住他的胳膊追问：“是谁？”
陆沉舟没有直接回答，坐进驾驶座后，对前座的高远下令：“立即调派人手，严密监控放射科所有工作人员，尤其是管理层，任何异动都要上报。”
凌晨三点，夜色最浓的时候，医院放射科旧仓库被特种部队悄悄包围。陆沉舟亲自带队，一行人穿着黑色作战服，脚步轻盈地穿过医院后门的小巷，避开监控死角，顺利进入仓库。
仓库里堆满废弃的ct机、x光片架，落满灰尘的设备上结着蛛网，空气中飘着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混杂着消毒水的气息，闻着让人头晕。队员们手持强光手电，顺着墙壁摸索，在最深处发现一扇隐蔽的铁门，门上的锁已经生锈，显然很久没有正常开启过。
“首长，门后面有动静。”高远贴在门上听了片刻，低声汇报。
陆沉舟抬手示意队员准备，高远一脚踹开铁门，强光手电瞬间照亮房间——里面竟是一个简易实验室，不锈钢操作台上摆着烧杯、试管，里面残留着淡黄色液体，墙角的冰柜里堆放着密封的试剂瓶，墙上贴满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
“首长，找到制毒设备和一批成品药剂。”队员检查后汇报，手里拿着一个贴着标签的玻璃瓶，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陆沉舟走上前翻看操作台上的实验记录，纸张泛黄，字迹潦草。突然，他的目光一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份医院高层的工作报告——两份字迹对比，笔画走势、转折角度完全一致。
“收网。”他语气冰冷，吐出两个字。
清晨六点，林薇被手机震动惊醒，屏幕上是陆沉舟发来的短信：“目标已控制，安全。”她立刻从床上坐起，顾不上洗漱，抓起外套就往医院赶。刚下楼，周警官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林护士，你现在方便来医院吗？我们需要你协助辨认一批可疑药品，这些东西只有你之前接触过类似的。”
林薇赶到医院时，会议室已经被戒严。推开门，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被特种部队队员看押着，双手背在身后，脸色各异。她的目光扫过人群，瞬间定格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药剂科主任张明远。
张明远平时在医院里温文尔雅，说话总是带着笑意，对下属格外温和，深受同事敬重。此刻他被手铐铐着，头发凌乱，却依旧保持着镇定，眼神平静得有些反常，仿佛只是在参加一场普通会议。
林薇走到他面前，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忍不住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缺名不缺钱，为什么要和‘暗影’组织勾结？”
张明远突然笑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为了钱，还能为什么？普通药剂科主任的工资，够养得起我那两个在国外挥霍的儿子吗？”
陆沉舟将一叠文件扔在桌上，纸张散落一地，上面是银行流水和转账记录：“不止是钱吧。你与‘暗影’组织的资金往来高达上千万，这些钱远超你儿子的学费。而且我们查到，你三年前负责的药品采购项目，导致三名患者过敏死亡，这件事被你压了下来，而‘暗影’恰好掌握了证据。”
张明远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又恢复平静，他耸耸肩：“就算你们知道这些又怎样？你们抓住的，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
林薇突然想起陈主任临终前的口型，那些细微的动作在脑海中清晰浮现。她上前一步，直视着张明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夜莺’。”
张明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掩饰过去：“你胡说什么？”
“陈主任临终前想说的名字不是你。”林薇语气笃定，目光锐利如刀，“他最后说的是两个字，而你的名字是三个字，口型完全对不上。你只是他们推出来的替罪羊。”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陆沉舟若有所思地看着林薇，缓缓开口：“你确定？”
“确定。我在部队受过专业的读唇训练，不会看错。”林薇点头，视线转向会议室角落，“陈主任说的名字，是‘副院长’。”
话音刚落，角落里一直沉默坐着的分管后勤的副院长李建军，缓缓站起身。他穿着熨烫平整的白大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从容的笑容：“林护士的推理很精彩，可惜没有证据。”
陆沉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放在桌上：“证据当然有。这是从你办公室保险柜里找到的，里面有你与‘暗影’组织所有的加密通讯记录，还有你下令转移制毒原料的指令，落款是你的代号‘夜莺’。”
李建军脸上的从容彻底崩塌，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陈主任失踪前，用加密邮箱给我们发了最后一条信息。”陆沉舟语气平淡，“他早就怀疑你，暗中收集了不少证据，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全部上交就被发现了。”
两名特种部队队员上前，将手铐戴在李建军手腕上。他挣扎了一下，却被牢牢按住。在被带出会议室前，他突然回头看向林薇，眼神阴鸷：“游戏还没有结束，林护士。‘暗影’组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破坏计划的人，你和陆沉舟，早晚都会死在我们手里。”
林薇看着他被带走的背影，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即使抓住了“夜莺”，“暗影”组织的威胁依然像乌云般笼罩在头顶，从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