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四十分,天刚蒙了一层灰白。
我推开教室后门的时候,手还在抖。不是怕,是昨晚淋的雨太狠,湿衣服贴在身上一整夜,体温都快被榨干了。但我不能回家,也不敢睡。
江叙白那张维修单在我脑子里来回刷屏——心理治疗中心空调检修,时间:04:30。
这玩意儿本该贴公告栏的,结果被人截了胡。说明有人要动手,而且比我们预想的还急。
我走到第一排,仰头盯着那个监控摄像头。圆滚滚的黑眼睛,像只蹲着的蜘蛛。它二十四小时录像,上传内网,任何异常都会触发警报。要是直接拔电源,系统立马弹窗通知保安室。
但我不需要它看见我做什么,我只需要它“装瞎”三分钟。
我从笔袋夹层抽出一支口红——猩红色,膏体硬得像铁条。这不是普通化妆品,是师父“夜枭”塞给我的导电颜料,专供黑客圈搞物理入侵用的。他说:“写代码不如写屏幕,断电才是最好的防火墙。”
我拧下镜头外壳,轻轻扯出电源线。屏幕“啪”地黑了,残留一道静电闪影。
就是现在。
我拿口红在屏幕上划起来,动作干脆利落:短、短、短,长、长、长,短、短、短。
SoS。老派到土味的求救信号,可越是土的东西,越不容易被当成加密信息过滤掉。
接着我在下面补上一组数字:0430。
不多不少,刚好对应维修单上的时间戳。
搞定收工。我把口红塞回笔袋,顺手把电源线绕了几圈藏进讲台抽屉。摄像头看起来还是好好的,只是不会工作了——就像班里某些表面乖巧实则翘课打游戏的同学。
我坐下,拉开书包翻笔记,仿佛刚才啥都没干。
可我知道,这波操作相当于在校园监控系统里扔了个烟雾弹。能不能被接收到,就看江叙白是不是真想跟我组队了。
第二天课间,阳光晒得人犯困。
我正啃面包,突然一张纸“啪”地拍在我桌上,力道大得震飞了半片火腿。
抬头一看,江叙白站那儿,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袖口卷起露出小臂,连眼神都写着“我很忙别惹我”。
他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我低头看那张纸——打印的维修单,正面全是标准流程术语,什么“线路老化”“温控失灵”,官样文章一套套的。
但翻到背面,一行铅笔字淡淡写着:
今晚八点,实验室。别迟到。
我手指一顿。
这字迹……怎么这么眼熟?
脑子一转,记忆回放自动启动。画面跳到昨晚废弃工厂,江叙白靠墙抽烟,雨水顺着头发滴下来。他从兜里掏这张单子时,左手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那个月牙形的疤,一下、一下、一下……
等等!
我闭眼重新播放那段影像,把他的动作放慢十倍。
摩挲——停顿;再摩挲——停顿;第三次,两下连拍。
短、短、短。
又是SoS的节奏。
我睁眼,盯着维修单背面那行字,忽然笑出声。
这家伙,不仅懂摩斯密码,还把它藏进了习惯性动作里。他是故意让我发现的,不然干嘛非要用铅笔写?铅笔能擦,不留痕,最适合传密信。
而且他选的时间也讲究。八点,晚自习刚开始,老师还没查岗,实验室通常没人。最关键的是,b3区的备用电源每周二晚上七点五十五自动切换,有五分钟盲区。
他连这个都知道。
我合上维修单,塞进书包最里层夹袋。指尖碰到吊坠,微微发烫。
看来,这人是真的想联手,不是演我。
正想着,教室门口传来一阵香水味。
宋璃来了。粉色裙子配珍珠发卡,走路像踩花瓣,笑得跟奶茶广告似的。
她手里捏着一份成绩单,直奔我而来。
“沈知意,”她声音甜甜的,“你能解释一下吗?你和江叙白的成绩单,为什么连续三次考试数据完全同步?”
我咬下面包最后一口,咽下去才抬头:“所以呢?”
“所以你们是不是联手篡改系统?”她把成绩单往我桌上一拍,“一个年级前十,一个常年倒数,突然一起进步,还进步得一模一样?老师不查,我自己查了云盘日志——这份成绩单是凌晨三点十七分上传的,Ip地址登记在我的平板上。”
她话音一落,周围几个同学立刻围过来偷看。
我看着她那副“我好委屈但我必须揭发”的表情,差点笑出鼻涕泡。
凌晨三点十七分?那会儿我正骑着电驴在城郊甩黑车呢,哪有空碰学校服务器?
但我没急着反驳,而是慢悠悠翻开她递来的成绩单。
一眼就看出问题——分数栏边缘像素模糊,明显pS过。页脚时间戳更是离谱,字体和原始模板对不上,像是临时加的水印。
我打开班级共享云盘,调出历史版本对比。
“你说这是假的?”我问她。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嘴上退让,眼神却死死盯着我手里的平板。
我冷笑,直接点进上传记录。
“来,大家看看。”我扬声说,“这份‘被篡改’的成绩单,是谁上传的?Ip地址显示设备型号为‘pad Air 6’,序列号前六位匹配你名下的注册信息。上传时间确实是凌晨三点十七分——正好是你昨天参加完舞蹈社集训后回宿舍的时间。”
教室瞬间安静。
李萱在后排小声嘀咕:“哇哦……她把自己坑了?”
宋璃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挤出一句:“你栽赃!你早就设好了陷阱!”
“Silent从来不留证据,”我卷起左腕黑绳,露出U盘接口,轻轻敲了两下,“只留反追踪路径。你要不要试试看,我现在就能把你昨晚登录后台的完整操作录一遍发家长群?”
她猛地后退一步,指甲掐进掌心。
我没再理她,收起平板,把维修单摸出来又看了一遍。
今晚八点,实验室。
我抬头看了眼走廊尽头,那里通向实验楼b栋,电梯口贴着“设备维护中”的告示——是新的,墨迹还没干。
江叙白果然已经动手了。
我收拾书包,拉链拉到一半,忽然听见身后脚步声。
回头一看,江叙白站在楼梯转角,远远望着这边。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扶了下眼镜,然后转身走了。
那背影,像极了小时候电视里演的那种“表面高冷其实暗恋女主的学霸男主”。
可惜我不是偶像剧观众,他是真是假,还得今晚见了分晓。
但我已经不像昨天那样怀疑他了。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人会把自己的接头暗号,编进摸疤痕的小动作里?
这种操作,要么是疯子,要么是真心想让你看懂。
而我觉得,他是后者。
我背上书包,走出教室。
走廊灯光很亮,照得地面反光。远处广播开始播报下午课程安排,声音机械又平淡。
我拐过拐角,余光瞥见宋璃站在饮水机旁,手里攥着手机,屏幕朝下,指节发白。
她没看我,但肩膀绷得很紧。
我知道她在等机会,也在找破绽。
但这次,她输定了。
因为真正的Silent,从不开玩笑。
我摸了摸颈间的吊坠,迈步走向实验楼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