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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扛着江叙白从天台下来的时候,他整个人跟一袋湿透的水泥似的,压得我肩膀发麻。救护车来之前,我把U盘塞进他衬衫内袋,顺手摸了下他后颈——还好,没凉透。

他迷迷糊糊睁了下眼:“……别回沈家。”

“知道啦,大少爷。”我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那种伤还没好就冲去质问亲爹的苦情女主?”

他说完又昏过去了,嘴还半张着,像条离水的鱼。

我把他交给医护人员时,手抖得厉害。不是怕,是脑子快烧干了。刚才那一通记忆回放,直接把我精神榨成了脱水蔬菜。

可我还不能歇。

有些事,必须一个人查。

沈家老宅离医院不远,我溜墙根走回来,连大门都没走,翻后院矮墙进去,直奔书房。这地方我来过几次,每次沈父都坐在那儿喝茶,看见我就欲言又止,活像憋了一肚子道歉却不敢说出口。

门锁着,电子指纹锁闪着红光。

换以前,这种玩意儿三秒就能黑进系统。但现在?我连站稳都费劲。刚想掏出工具包硬撬,手腕上的黑绳突然硌了我一下。

是江叙白昏迷前最后碰的东西。

我盯着那根破绳子,脑子里“啪”地亮了一下。

闭上眼,启动记忆回放。

画面倒带,回到七岁那年。养母带着我去沈家做客,她穿着大红棉袄,嗓门比锣还响:“看啊,我闺女会叫妈了!”

我当时没说话,只低头抠桌角。

镜头切到沈父——他坐在主位上,端着茶杯,眼皮都没抬。但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哒、哒哒、哒哒。

节奏很熟。

我猛地睁开眼,手指哆嗦着输入密码:。

养母的生日。

验证通过,咔哒一声,暗格弹开。

里面是个铁盒,锈得像是从坟里刨出来的。我拿出来时差点把手划破。

打开一看,全是信。

三十多封,整整齐齐码着,纸都泛黄了,边角卷起,像是被人反复翻过无数遍。

我没急着读,先掏扫描仪一页页扫进U盘。万一一会儿触发警报,至少证据还在。

扫完第一封,我低头看内容:

“九八年十月十二日,今日见知意学步,摇摇晃晃像只小鸭子。手腕上那条银链,和叙白的那条如出一辙,也不知是谁先戴上的……”

我呼吸一顿。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亲爹写进信里的记录?

不是“假千金宋璃”,不是“抱错的孩子”,是我,沈知意。

可这信没寄出去,收件人地址空白,邮票也没贴。

再往后翻,全是这样。每一封开头都是“致知意”,结尾却没人签收。

最新那封,边缘沾着茶渍,字迹潦草:

“顾氏要启动‘重生计划’,必须让知意以为自己是假千金,才能切断她对记忆的追溯。我对不起你母亲。但我若反抗,他们就会杀了你……”

我手指一抖,差点把信撕了。

所以你是怕死,还是怕麻烦?

正要继续看,脑子里“嗡”地炸开——

画面闪现:暴雨夜,一栋灰白色建筑门口,一个男人抱着襁褓跪在地上,怀里小孩哇哇大哭。保安伸手要抢,男人死死搂住,声音嘶哑:“她是我的女儿!你们不能带走她!”

镜头拉近。

那是年轻的沈父。

而那个孩子……是我。

我没见过这段记忆。

它从来没在我回放里出现过。

但现在,它就这么冒了出来,像一把生锈的刀,慢慢插进我心里。

我咬牙撑住,不让情绪崩。

这时候不能哭,也不能砸东西。我要的是证据,不是情绪发泄。

我把所有信扫完,准备销毁纸质版。碎纸机就在书桌底下,我蹲下去插电,忽然瞥见抽屉缝里露出一角照片。

拉开一看。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沈父,站在一棵梧桐树下,身边女人抱着婴儿。那孩子脖子上挂着半块银坠,纹路熟悉得让我心口发紧。

女人笑得很温柔,眉眼间竟有几分像我。

我默默把照片拍下来,塞回原处。

碎纸机开始工作,纸屑一片片变成雪花。我看着那些泛黄的字迹被碾成粉末,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曾经我以为,找到亲生父母就是结局。

现在我知道,那只是揭开真相的第一道裂口。

我把U盘塞进黑绳夹层,合上铁盒,关掉暗格。转身前顺手把台灯关了。

屋里顿时黑下来。

走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屏住呼吸,贴墙站着,等那人走过书房门口。

是他。

沈父提着公文包,领带歪了,走路有点晃,像是刚从医院回来。他在门口站了两秒,抬手摸了摸门框上方,动作轻得像在碰什么秘密。

然后才走开。

我等了几分钟,确认他进了卧室,才悄悄退出书房,反手锁门。

走廊灯光昏黄,照得地板发油。

我靠在墙边喘口气,手腕上的黑绳勒出一道红印。U盘贴着皮肤,还有点温热。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宋璃。

原来你每年都写信给我。

原来你跪着求过别人别带走我。

可最后,你还是让我在养母家长大,让我被当成赔钱货,让我学会藏情绪、装傻、用黑客技术偷窥别人的秘密。

因为你怕。

怕惹上顾氏,怕丢生意,怕死。

我不怪你懦弱。

我只是终于明白——

有些真相,不是用来治愈的。

是用来记住谁欠了你一条命。

我扶着墙往东侧回廊走,脚步很轻。

快到拐角时,听见楼下客厅传来电话铃声。

沈父接了起来,声音低沉:“……你说什么?修车厂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