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打在车顶上啪啪响。
第一道摩托车灯照进来时,江叙白已经踩了油门。车子猛地冲出去,轮胎压过水坑,溅起很高的水花。
“抱紧!”他声音很低,左手紧紧抓着方向盘,右臂夹着受伤的左臂,脸色很白。
我没说话,手摸到黑绳上的U盘,插进车载系统。屏幕闪了三下,跳出一行代码。我快速敲了几下键盘,把干扰程序放进监控主干网。十秒后,修车厂的警报全停了,电网也断了一半。
“走西门坡道。”我说,“夜枭留的地图显示那边塌方区有条暗沟,能过车。”
他点头,没多问。车子已经冲到厂区边缘。西门坡道很陡,下面是泥浆和碎石,普通车下去肯定翻。但这辆车改装过,底盘高,动力强。江叙白咬牙往下冲,车身晃得很厉害。
“你这算带伤开车吗?”我抓着扶手,一边看后视镜。
“不算。”他喘了口气,“这就叫日常。”
追兵来得很快。两分钟后,一辆黑色越野车从主路绕过来,车头有金属撞角,灯光很亮,直冲我们后面撞来。
“他们找到信号了?”我问。
“不是ZS-Link。”他看了眼仪表盘,“是胎记在发热——它被扫描了。”
我心里一紧,立刻拔出U盘,切断所有连接。导航变成离线模式,屏幕上只剩一条绿线,指向城郊,终点是个红叉,写着“废弃医院”。
后面的车越来越近,我能看清前轮压水坑时溅起的水弧。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车顶有个旋转装置,像在收信号。
“他们在用活体定位。”我说,“想靠你找位置。”
江叙白冷笑:“我妈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别让人牵着走。”
他突然把方向盘往我这边一推:“踩死油门!”
我一把接住,脚用力踩下,发动机轰鸣起来。他解开安全带,爬上天窗。
“你疯了?!”我喊。
“还没。”他半个身子探出去,雨水打在他脸上,手里多了把消音枪,“现在才开始。”
风很大,衬衫贴在他身上。他左臂的胎记在夜里泛着蓝光。他眯眼稳住身体,枪口对准后车前轮。
第一枪响了。
前胎爆了,那车一歪,但没停,反而加速撞上来。
第二枪,另一侧前轮也爆了。
第三枪,他调整角度,瞄准车底油箱管。枪声被雷盖住,可下一秒,那车喷出火苗,前轮失控,打滑撞上护栏,翻了两圈,砰地撞上电线杆,车头冒烟起火。
我松了口气,脚下不敢松。
“打完了?”我问。
“三发。”他回到车内,擦了把脸上的雨水,“省着用的。”
我看后视镜,火光在雨里一闪一闪,那车不动了。但我心里还是不安。
“陈宇的车……是不是也是这种?”我问。
他沉默几秒:“差不多。”
“那刚才车上的人……”
“不知道。”他靠回座位,呼吸有点乱,“但现在清静了。”
我点点头,看向他左臂。布条被血浸透,血滴在裤子上,染成一片暗红。
“你能撑住?”我问。
“死不了。”他闭眼,“就是冷。”
我把暖气开到最大,脱下米色针织衫扔给他:“披上。”
他接过裹住自己,手指还在抖。
车子继续往前开,山路变窄,两边是荒草和断墙。雨小了些,起了雾,挡风玻璃全是水,雨刷怎么刷都看不清前面。
我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按他肩膀:“别睡。”
他嗯了一声,眼皮动了动。
“你还记得多少关于你妈的事?”我问。
他没睁眼,声音轻:“她教我用枪……是在下雨天。”
我顿了顿。
“她说,雨天看不清,敌人容易慌。但如果你不怕湿、不怕冷、不眨眼,就能赢。”
“然后呢?”
“然后她死了。”他声音平,“在我面前,被人拖走,我没救她。”
我不说话。
他又说:“但她教我的东西,我一直记得。”
我捏了捏他肩膀:“所以你现在能躲子弹。”
他扯了下嘴角:“算是给她争口气。”
车子往前冲,引擎声混着雷声,在山路上响。我盯着前方,忽然觉得手腕上的吊坠发烫,不是温热,是贴皮肤会疼的那种。
我低头看,银色吊坠表面出现一道细纹,像是被激活了。
“怎么了?”他察觉到。
“吊坠……在反应。”我说,“跟胎记一样,越靠近某个地方,就越烫。”
他睁眼:“医院快到了。”
我点头,放大导航。绿线尽头出现一栋破房子,墙掉了,窗户碎了,门口挂着锈牌子,依稀能看到“江城旧院”四个字。
“就是这儿。”我说,“我小时候在记忆里见过三次的地方。”
他没说话,抬手摸了摸左臂胎记,又看了眼窗外。
远处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医院门前的空地。地上有积水,水面倒影里,站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我猛踩刹车,车子滑行停下。
“你看到了吗?”我问。
“看到了。”他声音低,“但那不是人。”
“为什么?”
“因为——”他指着地面,“那人影没被雨淋湿。”
我屏住呼吸。
车灯照过去,倒影还在,可周围地面都是水,只有那人脚下是干的,像站在另一个地方。
“是记忆残留?”我问。
“可能。”他坐直身体,“也可能……我们在被‘看’。”
我抓紧方向盘,心跳加快。
就在这时,吊坠“咔”一声裂开,掉出一小片金属片,上面刻着数字:0723。
我捡起来,手指发麻。
江叙白盯着那串数字,低声说:“这编号……我见过。”
“在哪?”
“在我妈的遗物里。”他抬头看我,“她有本日记,最后一页写着:‘七月二十三日,我把孩子送走了。希望她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