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砸在帐篷上的声音，像有人在用指甲刮着薄纸。
花梦瑶是被冷醒的。
她蜷在被子里，额角的冷汗浸透了发梢，后背像压着块烧红的铁——玄黄种下的“锁魂咒”又发作了。那些黏腻的黑气从识海深处钻出来，顺着神魂脉络往四肢窜，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细针在扎她的骨头。
“楚天……”她含糊地唤着，手在黑暗里乱摸，终于抓住楚天的胳膊。指甲掐进他肌肉里，疼得楚天倒抽一口凉气，却不敢动——怕惊着她。
“我在。”楚天坐起来，掌心贴着她后颈，渡入一缕破界血脉的温和力量。金芒顺着脊椎往上爬，像把小刷子，慢慢梳开她神魂里的黑气。花梦瑶的颤抖渐渐停了，却开始说胡话：“不要……不要刺我……我没背叛……”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像回到了万骨原那夜——玄黄的剑刺穿她胸口时，她也是这么喊的。
楚天的心脏揪成一团。他掀开被子，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裹住她，又摸出怀里的雪魄莲残魂——那团冰凉的气流还剩一点，他轻轻按在花梦瑶眉心：“不怕，我帮你压着。”
雪魄莲的力量渗进神魂，花梦瑶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眼。她盯着楚天的脸，像在确认什么，突然抓住他的手，指甲陷进他掌心：“我们在九荒山顶……你说要娶我……然后玄黄的剑刺过来……”
记忆的洪流决堤了。
花梦瑶开始断断续续说前世的事：“我们在桃花林种了桃树……你说等长生药炼成，就带我去人间卖桃……我织布，你酿酒……后来玄黄来了……他的剑上有黑气……你把我推开……剑刺进你胸口……”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眼泪砸在楚天手背上：“我以为你死了……所以我才会跟着玄黄……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
楚天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声音哑得像砂纸：“我知道。我知道你没背叛我。”
花梦瑶抬头，眼睛红肿得像浸了水的樱桃：“那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约定？”
“桃花林里的。”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脸，指尖凉得像雪，“你说‘等打完这仗，我就卸了所有担子，陪你种桃树、卖桃子，再也不管什么长生’。”
楚天笑了，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那里的心跳很稳，像他们初见时的阳光：“记得。等解决了玄黄，我们去南域，买块地，种满桃树。”
帐篷门帘突然被掀开。
风清雪的剑尖滴着血，雪屑沾在她睫毛上，像落了层霜：“有追踪的人。”
楚天的眸子瞬间冷下来。他帮花梦瑶理了理散落的头发，把她的手放进自己怀里暖着：“待在帐篷里，别出来。”
“我和你一起去。”花梦瑶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楚天按住肩膀。
“你刚压下记忆反噬，不能动。”楚天从怀里掏出件狐皮袄，裹在她身上，“玄黄的余孽带了青铜令，我怕他们用邪术找你。”
花梦瑶盯着他的眼睛，终于点头：“那你小心。”
雪地里的脚印还没冻硬。
楚天踩着脚印走，风清雪举着火把跟在旁边，火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雪粒子打在火把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有人在暗处偷笑。
“玄黄的手伸得太长了。”风清雪踢了踢脚边的雪，雪堆里露出半块青铜令，“他怕你找回花梦瑶的前世记忆——轮回镜的器灵，加上前世的羁绊，会变成他最忌惮的刀。”
楚天攥紧焚天剑。剑刃上的红芒映着雪光，像团烧不尽的火：“他越怕，越说明我们走对了。”
前面的松树林里传来动静。
十个太玄门弟子站在空地上，为首的是个灰袍中年人，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手里却攥着块刻着“玄”字的青铜令。看见楚天，他的笑僵在脸上：“楚、楚渊？你居然没死？”
“托你的福。”楚天一步步走过去，焚天剑的红芒越来越亮，“说，玄黄要做什么？”
灰袍人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的弟子蜂拥而上。他们的衣服上绣着玄黄的图腾，手里的剑冒着黑气——是玄黄的“黑煞功”，专克正道灵力。
楚天挥剑。
焚天剑的红芒划破雪夜，每一次斩击都带起一片血花。黑煞功的黑气撞在红芒上，“嗤——”的一声消散，弟子的剑砍在楚天的护罩上，溅起星星点点的火星。
风清雪的长剑也舞得密不透风。她的长剑是月神族的“冰魄剑”，剑身上凝着薄霜，砍在弟子身上，会溅起一串冰碴——那些弟子的伤口瞬间冻住，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不到半刻钟，地上躺满尸体。
灰袍人躲在树后，掏出个黑色瓷瓶，往地上撒了把粉末：“楚天，你跑不掉的——玄黄大人有追踪粉！”
楚天皱起眉。他挥剑劈碎树干，灰袍人从树后滚出来，手里还攥着青铜令：“你杀了我也没用……玄黄大人拿到轮回镜的完整秘术了……他要融合花梦瑶的前世……”
“融合前世？”楚天的剑尖抵在他喉结上，“什么意思？”
灰袍人咳出一口血，血里带着黑气：“轮回镜是上古神器，能转世轮回……花梦瑶是器灵，她的前世记忆是最纯净的轮回之力……玄黄要把她的前世和现在融合，变成‘轮回之主’，掌控九荒所有生灵的生死……”
楚天的瞳孔骤缩。
“到时候，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灰袍人笑了笑，头一歪，没了气息。
风清雪走过来，脸色难看：“怎么办？”
楚天把青铜令塞进怀里，又捡起灰袍人掉在地上的追踪粉瓶：“回去告诉她。”
帐篷里，花梦瑶坐在床边，手里攥着雪无情的信。
信纸皱巴巴的，边缘有烧焦的痕迹——是她之前在雪国捡到的。信上的字迹很轻，像雪落下来的痕迹：“楚天，我不是她，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如果有机会，帮我看看雪神峰的桃花……我当年在那里种了棵桃树，现在该开花了吧？”
花梦瑶的眼泪滴在“桃花”两个字上，晕开一团墨渍。
“她走了。”楚天走进来，把青铜令放在桌上，“玄黄要融合你的前世，变成轮回之主。”
花梦瑶放下信，指尖摸向怀里的轮回镜碎片——那是雪无情临终前塞给她的。碎片是半透明的，里面映着她前世的影子：穿着月白裙，站在桃花树下，笑着递给他一块桃酥。
“我不怕。”她抬头，眼睛里带着光，“如果这是我的使命，我愿意。”
楚天握住她的手：“不是使命，是我们一起扛。”
花梦瑶笑了，把碎片放进他手心：“那你要帮我。”
“好。”楚天把碎片收进怀里，又摸出雪魄莲的残魂，“我帮你守着前世的记忆，不让玄黄夺走。”
帐篷外，马蹄声像擂鼓。
楚天掀开门帘，远处的火光映红了天空——是玄黄的主力来了。至少有上百个太玄门弟子，还有几个穿黑袍的长老，手里拿着玄黄的令牌，像一群闻到肉味的饿狼。
他转身看向花梦瑶。她已经穿好衣服，手里拿着焚天剑，剑刃上凝着她的灵力，泛着淡蓝色的光。
“我准备好了。”她说。
楚天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手叠在一起，掌心的温度透过剑柄传过来。
“我们一起。”他说。
花梦瑶点头，嘴角的笑像雪地里的梅：“嗯。”
远处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楚天知道，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但至少，他不是一个人。
他望着花梦瑶的眼睛，又看了看怀里的轮回镜碎片和雪魄莲残魂，轻声说：“桃花开了，我们去摘。”
花梦瑶笑了：“好。”
帐篷外的雪还在下，可他们的手，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