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展博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走。
他跟在林耀东身后，穿过一条长长的，铺着厚重深红色地毯的走廊。走廊两侧挂着他看不懂的现代派油画，每一幅都价值不菲，却被随意地当做寻常装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权力味道。
这里是东耀集团的总部，一个他曾经只在财经杂志上仰望过的存在。而现在，他正走向这个庞大商业帝国的心脏。
“你懂股票，那你知不知道，一个顶级操盘手，最需要的是什么？”林耀东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没有回头，却仿佛能穿透方展博的内心。
“是……是技术？是消息？”方展博下意识地回答，这是他过去一直坚信的。
林耀东在一扇厚重的黑檀木门前停下，转过身，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都对，但都不完全。最需要的，是这个。”
他推开了门。
轰——
瞬间，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如同一幅恢弘的画卷，在方展博面前猛然展开。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大厅，占据了整整一层楼。
而大厅之内，数百个交易屏幕闪烁着红绿交织的光芒，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形成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数字海洋。
数十名穿着笔挺衬衫的交易员，正坐在各自的工位上，神情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以及低沉的交谈声汇聚成一股充满紧张与活力的交响乐。
这里，就是刚成立的东耀证券交易大厅。
一个不对外开放，只为东耀集团服务的，战争指挥室。
方展博彻底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他见过联交所的交易大厅，也去过一些证券公司的交易室，但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与眼前的场景相提并论。
这里没有散户的喧嚣和盲目，只有如同精密仪器般运作的冷静与高效。
“一个操盘手最需要的，是无限开火权。”林耀东走到大厅中央一个空置的，明显是总指挥位置的王座前，轻轻拍了拍椅背。
“在这里，你看中的任何一支股票，你想要的任何一次操作，都不需要考虑资金问题。你唯一的任务，就是赢。”
他的目光扫过方展博，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魔力：“我给你平台，给你钱，给你情报。方展博，证明给我看，你的技术，配得上我的资源。”
方展博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的血液在沸腾。
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战场！
他想起丁蟹那张可恶的脸，想起父亲临终前的不甘，想起自己这些年在贫困和嘲笑中的挣扎。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原始的复仇欲望。
“我需要多久，能看到五蟹集团破产？”方展博的眼神中，闪烁着狼一样的光芒。
“不是‘我’，”林耀东纠正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他的胸口，“是‘我们’。从你踏进这里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你的仇，就是我的事。”
他转身，坐上了那张象征着绝对权力的交易王座，双腿交叠，如同君临天下的帝王。
“去吧，熟悉一下你的战场。明天，我要看到你的第一份作战计划。”
吉米仔适时地走上前，对方展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他引向了交易员的区域。
看着方展博那如同朝圣者般激动的背影，林耀东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天才的利刃，需要一个足够坚固的刀柄来驾驭。
而他，就是那个最好的执刀人。
……
与此同时，另一辆黑色的平治轿车如同沉默的幽灵，平稳地滑行在半山蜿蜒的盘山公路上。车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市井烟火变成了葱茏树影，路灯的光晕在车玻璃上投下流动的金痕。
车后座，小犹太阮梅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粗糙的衣角在她掌心皱成一团。透过车窗，她看见自己的倒影与飞速后退的贫民区街景重叠——那些晾晒在铁窗外的衣衫、斑驳的墙皮，正被修剪整齐的法国梧桐和铸铁路灯取代。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那个叫林耀东的男人，在带走方展博后，只是让这个司机送她回家。收拾好东西之后，车子却一路向着她从未想象过的富人区驶来。
“先生，我们去哪里？”小犹太鼓起勇气，小声地对前排的司机说道。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笑容依旧温和：“阮小姐，林先生吩咐了，送您去新的住处。”
“新的……住处？”小犹太更加迷茫了。
车子最终在一栋掩映在绿树丛中的白色别墅前停下，这是林耀东特意给小犹太安排的别墅。
雕花的铁门缓缓打开，展现在小犹太面前的，是一个带有喷泉花园的，如同童话里才有的地方。
一个穿着得体的管家，早已带着两名女佣恭敬地等候在门口。
“阮小姐，欢迎回家。”管家微微鞠躬，声音谦和。
小犹太彻底呆住了。她踉踉跄跄地被请下车，走进别墅的大门，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所淹没。
挑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璀璨的水晶吊灯，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旋转的楼梯，以及那些她只在电影里见过的精致家具……
这一切，都让她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阮小姐，您的房间在二楼，林先生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一切。”女佣轻声引导着。
小犹太麻木地跟着她走上楼，推开一扇门。
那是一个比她之前住的整个家还要大的卧室，带着一个可以俯瞰整个维多利亚港夜景的阳台。
女佣递上一部崭新的手机：“阮小姐，这是林先生为您准备的。您的工作，就是先在这里好好休息，适应这里的生活。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随时吩咐我们。”
说完，女佣便悄然退下，关上了门。
巨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小犹太一个人。
她走到阳台边，看着窗外那片属于亿万富豪的璀璨夜景，心中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和不安。
这里像是一个用金钱和奢华打造的，无比美丽的牢笼。
而她，就是那只被关进笼中的金丝雀。
她不知道那个叫林耀东的男人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她没有才华，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节俭。
可在这里，节俭，恰恰是最不需要的东西。
这一刻，小犹太和方展博，已经被强行拉进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个，是刀光剑影的复仇战场。
一个，是与世隔绝的天使牢笼。
而他们，都已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