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大陆酒店。
“解禁”的第一夜。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野兽出笼般的,骚动与不安。
曾经那个充满了古典气息,彬彬有礼的杀手圣殿,此刻,却像一个被点燃了引信的火药桶。
每一个人,都在等待。
等待那第一声,打破规则的枪响。
温斯顿的办公室里。
这位曾经的管理者,正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中。
他没有开灯,也没有喝酒。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暮气沉沉的老狮子。
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一个被公开悬赏的猎物。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门外,那些曾经对他毕恭毕敬的鬣狗们,正用一种充满了贪婪与杀意的目光,窥伺着他这间曾经象征着绝对权威的办公室。
他活不过七十二小时。
他很清楚。
除非……
温斯顿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东方男人的脸。
那张总是挂着一丝玩味微笑,却又比任何一个他见过的魔鬼,都更加深不可测的脸。
(赌一把吧。)
温斯顿缓缓地,从那张象征着权力的老板椅上,站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与其坐在这里,等死。
不如将自己最后的所有筹码,都押在那个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变数”身上!
林耀东的套房。
林耀东没有睡。
他只是平静地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暗流汹涌的,不夜城。
他知道,温斯顿会来。
果然。
一阵极其轻微的的敲击声,轻轻响起。
“进来。”
林耀东头也不回地说道。
门被推开。
温斯顿,独自一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管理者。
他脱下了那身象征着权力的燕尾服,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脸上,也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的优雅与从容。
只剩下一种属于老江湖的,疲惫与审慎。
“看来,我高估了高桌会的耐心。”温斯顿自嘲地笑了笑,自顾自地在林耀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也低估了他们的……无情。”
“他们不是要杀你。”
林耀东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他们是在用你的命,来试探我的……底线。”
温斯顿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早已将一切都看透了的男人,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纯粹的,挫败。
他知道,自己在这场心理博弈中,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你想要我的庇护。”林耀东开门见山,“可以。”
“但我的庇护,很贵。”
“我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酒店。”林耀东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刺入温斯顿的内心,“我要……你所知道的,一切。”
温斯顿沉默了。
许久,他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了。
他将自己所有的底牌,包括他所知道的,关于高桌会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
“高桌会,是十二个家族的联盟。”
“意大利的卡莫拉,德安东尼奥家族就是他们的代表。他们掌控着欧洲的金融和物流。”
“俄罗斯的战斧,维戈死后,他们内部乱成了一锅粥。但依旧掌控着东欧的军火生意。”
“东瀛的山口组,龙国的洪门……他们在亚洲的势力,盘根错节。”
“还有……我们美利坚的几个新贵。他们不玩刀枪,只玩……资本和科技。”
温斯顿的声音,沙哑,却又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
他像一个最高明的说书人,将一张遍布全球,充满了血腥与阴谋的黑暗版图,在林耀东的面前,缓缓铺开。
“高桌会,不是铁板一块。”
“十二个家族,貌合神离,私底下,为了利益,为了地盘,为了那张……象征着最高权力的桌子,斗得你死我活。”
“桑提诺·德安东尼奥,为了抢夺他姐姐的席位,不惜动用血盟印记,逼迫约翰出山。”
“维戈的死,让俄罗斯黑帮空出的那个席位,更是成了所有人眼中的肥肉。”
温斯顿看着林耀东,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即将闯入这片血腥斗兽场的,全新的玩家。
“林先生,这,就是一个……蛇鼠一窝的,名利场。”
“而我,不过是这个名利场里,一个……资格老一点的,服务生罢了。”
林耀东静静地听着。
他没有插话,也没有提问。
直到,温斯顿说完了所有的一切。
他才缓缓开口,问出了那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教授呢?”
“赤道组织,和高桌会,是什么关系?”
温斯顿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纯粹的,困惑。
“教授?”
“赤道?”
他摇了摇头。
“林先生,我从未听说过这两个名字。”
“高桌会的生意,是罪恶。但他们的罪恶,是为了……利益。”
温斯顿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
“但从你的描述来看,那个‘教授’,他想要的,不是利益。是……毁灭。”
“他,更像一个……疯子。”
林耀东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温斯顿没有撒谎。
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交出了所有底牌的老江湖,缓缓地,站起了身。
“温斯顿先生。”
他走到他的面前,伸出了自己的手。
“在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内,你的命,是我的。”
温斯顿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知道,对方这不是在保护他。
是在宣示主权。
“但七十二小时之后,”林耀东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这家酒店,还是你的。”
“我只是希望,到那时……”
“……酒店的管理者,能清楚地知道,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温斯顿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充满了无尽野心与霸道的眼睛。
许久,他才缓缓地,伸出了自己那只布满了皱纹的手。
“我……明白了。”
两个男人,两只手。
在这一刻,重重地握在了一起。
一个目标一致,却又各怀鬼胎的同盟。
在这间充满了算计与智慧的深夜密谈中,正式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