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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醉剑江湖 > 第24章 春雷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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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晨钟撞破临安城的薄雾时,赵判官正跪在垂拱殿的台阶下。

他怀中的檀木匣被冷汗浸湿,变得潮湿,但他仍紧紧攥着——那半封“辛弃疾手书”,此刻正贴着他的心口,像一块烧红的炭。

“赵卿有本要启奏吗?”孝宗放下茶盏,声音里还带着早朝未消散的倦意。

赵判官猛地叩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臣有密奏!辛弃疾私通北方间谍,证据在此!”檀木匣在御案前“咔嗒”一声打开,半卷黄绢裹着的密信展开,“江南安抚使印”的朱红痕迹在晨光中刺得人眼睛生疼。

殿中顿时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主和派的柳仲礼扶着朝笏,嘴角勾起半寸笑意;主战派的王岊攥着朝服的下摆,指关节都发白了。

“信中说‘已约黎阳义军五月举事,请金将掩护南渡’。”赵判官声音颤抖,但掩饰不住亢奋,“这是辛弃疾通敌的铁证,望陛下明察!”

龙案后的孝宗猛地站起来,茶盏“当啷”一声摔碎在地上。

他抓起密信的手在颤抖,朱笔重重地戳在“黎阳”二字上:“传辛弃疾即刻入朝!”

当辛弃疾踩着积雪走进垂拱殿时,殿外的铜鹤香炉正飘着浓烟。

他的官服上沾着碎雪,发梢还凝着冰碴,但他站得笔直如松。

目光扫过赵判官时,那人心头一跳——明明是冬天,却像被利剑割了一道口子。

“辛弃疾,你可知罪?”孝宗将密信拍在案上,震得烛火乱晃。

“臣不知犯了什么罪。”辛弃疾撩起袍服跪下,声音沉稳如钟,“这印章不是臣所用。”

“取安抚使印模比对!”孝宗喝道。

内官捧着印模上来时,赵判官的指甲已经掐进掌心。

他看着内官将密信上的印与辛弃疾的官印并排放置——果然有细微差别!

可不等他松口气,辛弃疾已经开口:“陛下,印章可以仿造,但纸不会骗人。此信所用的是‘歙纸甲三’,是今年三月才由徽州解运入京的,江西一点都没分到。臣若去年伪造,怎么能预知今年的纸呢?”

殿中一片哗然。

王岊从队列中跨出一步,袖中取出一卷黄册:“臣查了户部解运记录,歙纸甲三于淳熙七年三月十九日入库,江西转运司确实未申领。”他朝辛弃疾微微点头,眼底是藏不住的欣慰——这位旧友,果然早有谋划。

赵判官额头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他张了张嘴:“或……或许有特批……”

“特批必有文书。”辛弃疾打断他,声音陡然冷如霜刃,“臣已查过中书省的留底,自去年十月至今,江西没有一道‘特批用纸’的文书。反倒是赵使君——”他转身看向面如死灰的赵判官,“三月曾私领歙纸十刀,登记用途为‘誊抄家训’。敢当庭拿出来看看吗?”

“这……这是污蔑!”赵判官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铜鹤香炉。

浓烟裹着火星腾起,但掩不住他发抖的双腿。

“污蔑?”殿外突然传来清脆的女声。

绿芜掀帘而入,押着一个灰衣小吏——正是湖口驿馆的周文通。

“周爷,迎春楼后阁的密会,你还记得吗?”

周文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泪横流:“陛下明察!赵大人和柳大人上月十五在迎春楼密会,说要构陷辛安抚使通敌……小的被逼着虚报兵额,范夫人都听见了!”

柳仲礼的朝服“刷”地被冷汗浸透。

他偷偷看了一眼孝宗,正撞上皇帝喷火的目光。

“好!好一个‘铁证如山’!”孝宗拍案而起,龙袍震动得御案上的笔墨簌簌落下,“着大理寺即刻捉拿赵判官、柳仲礼!陈景渊协同查案不力,罢职待查!”

退朝时,雪下得更急了。

辛弃疾站在丹凤门下,看着内官押着赵判官踉跄走过。

那曾经不可一世的江西转运判官此刻像一条被抽了脊骨的蛇,缩在雪地里直打战。

“大人。”王岊追上来,将狐裘披在他肩上,“今日这局,你何时布下的?”

“从范娘子在湖口驿馆听到周文通的话开始。”辛弃疾望着漫天飞雪轻笑,“他们要设陷阱,我便先挖了个坑。御赐的毒酒、带密信的蜀锦,不过是引蛇出洞的诱饵。”

“那坛酒……”王岊挑眉。

“药在锦缎上,不在酒里。”辛弃疾从怀中取出那坛酒,“我倒了半坛在雪地里,雪没化——若真是毒酒,早就冒青烟了。”

王岊恍然大悟,击掌赞叹道:“好一个将计就计!”

归程的马车碾过积雪时,范如玉正站在江州梅林前。

她裹着墨绿斗篷,发间的玉簪在雪光里泛着暖光。

见马车驶来,她踩着碎琼乱玉迎上去,车帘掀开的刹那,两人目光相撞,都笑了。

“今日在殿上,你说‘春雷未响,万物已动’。”范如玉接过他手中的酒坛,“这雷,该响了。”

辛弃疾解下大氅披在她身上,从怀中摸出一张字条——是张六郎的新信,墨迹未干:“河北诸部,皆待君旗。”

“明日……”他望着远处被雪覆盖的江州城,声音轻得像落在梅枝上的雪,“该去看看那些等了太久的人。”

次日破晓,辛府门房揉着眼睛开了门。

却见本该在衙署理事的辛弃疾换了一身粗布短褐,肩上搭着一个旧布包,正弯腰系草鞋。

“大人这是……”门房愣住了。

“去田间走走。”辛弃疾系好最后一根草绳,抬头时晨光正漫过他的眉峰,“有些事,得亲眼见了才踏实。”

话音未落,他已踏雪而出。

晨雾里,粗布短褐的身影越走越远,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蜿蜒向江州城外的荒田。

江州的晨雾还未散尽,辛弃疾已踩着霜结的草径出了城。

粗布短褐被山风灌得猎猎作响,他肩头的旧布包随着脚步轻晃,里面装着绿芜连夜备下的茶秤、火镰,还有半块冷硬的炊饼——这是茶商走山时最寻常的行头。

大人,前边岔路该往修水去了。绿芜跟在身后,青布包头的发尾沾着霜花,声音裹在毛围巾里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