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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醉剑江湖 > 第27章 春山未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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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如玉站在他身侧,望着跳动的火苗:不留证据,恐其反扑。

留之则党争无尽,焚之则民心自明。辛弃疾盯着火里卷曲的纸页,新政的根,在百姓心里,不在这些账本子上。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隐隐的鼓声。

绿芜跌跌撞撞跑来,鬓角沾着雪:夫人!

浮梁的茶农自发结队,护送新茶到府仓!

他们说,这是新政第一税,要亲交辛公手!

辛弃疾抬头望夜空,星河像撒了一把碎银。

他忽然笑了,伸手接住一片落雪:原来,民心才是最好的兵法。

火盆里的纸页烧得噼啪响,最后一点火星子刚要熄灭,远处山路上突然传来马蹄声。

那声音极轻,却像一根细针,扎破了这夜的安宁。

梅林里的雪还未化尽,火盆里最后一点火星子刚要蜷成灰,远处马蹄声便碎了这夜的静。

范如玉的手在袖中微微一紧,目光扫过辛弃疾侧影——他仍垂着眼看雪落掌心,像是没听见那动静,可指节却将雪攥成了水,顺着指缝一滴一滴渗进青布靴面。

是孙景元的人。他忽然开口,声音比雪还冷。

范如玉未问如何知晓,只将披风往他肩上拢了拢:王大用率乡兵守仓,我前日见他在仓顶堆了半屋子湿毡。

辛弃疾抬眼望向南边,府仓的方向隐在夜色里,像团化不开的墨:他烧不得茶,便要烧了新政的根。话音未落,绿芜又跌跌撞撞跑来,这次鬓角没沾雪,倒沾了几点焦黑:大人!

仓房有人纵火!

火是寅时三刻起的。

王大用裹着湿毡冲进去时,火舌正舔着新茶堆顶的草席。

他抡起长棍劈开火苗,就见两个灰衣人正往茶篓里塞浸油的棉絮——仓顶湿毡早被乡兵浇透,火势刚窜半尺便被压了下去。

待将人按在地上,其中一个瘦子突然尖叫:孙使君许了百金!

事成送我们过江北!

天刚蒙蒙亮,辛弃疾已在签押房里翻完了昨夜的审状。

范如玉端着药盏立在门边,看他将状纸往案上一扣,指节叩得檀木咚咚响:别急着发落。

大人是要放长线?绿芜捧着炭盆凑过来,睫毛上还沾着昨夜救火的烟灰。

辛弃疾抬眼笑了笑,那笑里带着锋刃:去市集茶棚里坐半日,就说孙判官这两日要卷着金叶子跑。

这消息比春风传得还快。

辰时末,孙景元在转运司后堂摔了第三只茶盏。

他望着窗外飘进来的闲言碎语——听说孙大人要回北方茶行的银子早装了三车,额角青筋跳得生疼。

直到衙役来报辛安抚使送了劾疏进京,他才猛地站起,案上的茶盏滚到脚边。

劾疏是用澄心堂纸写的,墨色浓得能滴出血。

十大罪从虚报灾损图谋逃亡,每一条都钉着人证物证;新政实绩却用了淡墨,浮梁茶税增一成、民负减一半的数字,在宣纸上像开了朵清白的花。

孝宗捧着折子读到商贾合规者获利更稳时,茶盏地磕在龙案上:传旨!

着江西提刑司协同鞫问!

夤夜,江口渡船的灯刚点亮,孙景元就裹着黑斗篷摸来了。

他身后跟着四个挑夫,扁担压得吱呀响——不是米粮,是他这些年吞的茶税、军粮,全换成了金叶子。

可脚刚踏上跳板,岸上就腾起一片火把。

徐九章举着根烧火棍站在最前头,身后跟着几十个茶农,有人攥着采茶刀,有人举着晒茶匾:孙大人要走?

先还了我们的茶水!

让开!孙景元抽出腰间佩剑,寒光映得江水直颤。

还我茶水!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立刻炸成一片。

有个小茶农扑上来拽他袍角,被他挥剑划破了手背。

血珠落在雪地上,像开了朵小红花。

这时芦苇丛里哗啦啦一阵响,王大用带着乡兵冲出来,长戟尖正抵住孙景元后心:孙大人这是要投金?

先过了我王大用的刀。

审案那日,浮梁茶山的百姓挤得衙门外的老槐树都弯了腰。

辛弃疾没坐公堂,只命人将孙景元押到茶山。

正是春寒料峭时,茶农们啃着树皮和着雪水熬的羹,孙景元却被塞了个茶篓——里头装的不是新茶,是和他当年私吞的分量一般重的石头。

他攀到第三道崖时,膝盖撞在石头上,茶篓地砸在脚边。罪臣知错......他喘着粗气跪下去,额头顶着冻土。

辛弃疾站在崖顶往下看,山风卷着他的青衫:你不知错,你只知怕。他转身对王大用道,抄家的银子,一半修茶山的路,一半充屯田军资。

消息传到浮梁时,吴老根正蹲在茶垄前松土。

他抹了把脸上的泪,转头对邻居道:去砍两根香樟木,我要在山道上摆香案。于是从州城到茶山,每隔半里就有个香案,茶农们焚的不是纸钱,是今年刚采的新茶——青烟裹着茶香往天上窜,有人抹着泪笑:辛公断了贪骨,春山才敢绿啊。

月夜,府衙签押房的烛火映得窗纸发黄。

辛弃疾伏在案上,面前堆着各州报来的新政册子:茶税盈余、军粮储备、乡兵编制......他闭目时,金手指在脑内流转,像串起了一串明珠——茶税可换盐铁,盐铁能养乡兵,乡兵守了驿道,驿道通了,屯田的粮就能直送前线。

大人,喝口茶吧。范如玉的声音像片羽毛,轻轻落在他肩后。

她端着盏青瓷杯,茶汤里浮着两叶新茶,吴老根今早采的明前茶,他说叫雪后春

辛弃疾执起杯子,却没送入口。

他望着窗外北方的天际,那里黑沉沉的,像块未醒的冻土:等江西的茶,能换十万石军粮时......

北伐的鼓,就不远了。范如玉接完他的话,伸手替他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

烛火忽明忽暗,照见案角压着封未拆的信。

信皮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是浮梁茶商崔十七的管家送来的——里头写着什么,只有等明日拆了才知道。